纪寻抽出军匕,半蹲下.身,歪首瞄准了单开的舌头。
与此同时,他还把一盒针线从兜里掏了出来,当着单开的面将东西毫不在意地放在地上。
下午时专门和宋添要的。
……
还未到零点,纪寻若无其事地把窗户装上,当做从未来过的走了。
走廊上空无一人。
但现在有了。
开门声“咔哒”响起,唐数打着哈欠从房间里出来。他睡眼惺忪,明显已经睡过一觉。
此时出来应该是要去厕所。
迷懵的眼睛刚刚聚焦就瞧见眼前多道身影,特别像见鬼,唐数吓得哈欠只打一半就立马憋了回去。
冷汗还都一下子出来了。
纪寻只是路过,此时听见门响,便静默地停下。
他手里拎着把匕首,被撞见了也毫不避讳,反而更加堂而皇之地将其显现。
锋利的匕刃泛着寒光,但纪寻却要比杀人的匕首还要骇人。
唐数下意识后退一步,意识彻底清醒,警惕:“你,想干什么?”
纪寻挑眉:“路过而已。”
“哦,”唐数狐疑,手却已经悄悄在关门了,“那你继续过去,你继续。”
公寓里的走廊实在狭长逼仄的厉害,哪怕今天的夜晚是个有月亮高挂的好天气,走廊里却仍然没有多少月光透进来。
纪寻就站在阴影里,唐数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却莫名觉得自己已经被纪寻看透。
“……我好像记得有人教过我,”漫长的静默对峙过后,纪寻忽而说道,“对待自己想要得到的,就要不择手段地抓住。”
“哪怕死也不能放手。”
唐数语气里含有惊疑:“谁教你的?你家长?真是太不懂事了,怎么还乱教呢,不知道做人要善良点吗?”
“我们是不是见过?”
“嗯?”
纪寻语气虽然疑惑,但眼神里却似乎有股笃定。
唐数惊讶:“我和你怎么会见过,我跟你又不是同龄人。我都103岁了,和你做不了同学,也做不了发小。而且咱俩就不是一个地方的。”
纪寻轻嗤,道:“你知道我多大?”
“……”
“我知道凌舟多大。”唐数无语,“虽然你已经是他前男友了,但他也不至于找个比自己小太多或者大太多的吧?”
这句话里不知道哪个名词刺激了纪寻,他方才还有些玩味的周身气息瞬间变得冷肃。
连手里的军匕都被无意识捏紧了。
唐数立马明白问题所在,点头鞠躬:“对不起对不起,说错话了,不是前男友。”
纪寻看了他两秒:“你喜欢姚?”
唐数慌张摆手:“不敢,我不喜欢父子恋甚至爷孙恋的。”
“……”
唐数语气有点艰涩:“我只是把他当……”
“什么?”
唐数豁出去:“儿子。”
“……”
—
姚凌舟觉得整个人都昏昏沉沉,他手背无力地搭在额头,并没有感觉出发热。
整个人还像是没从那道压抑的梦境里抽.离,心间一遍遍地游荡出某个名字。
姚承寒,姚承寒……
他也姓姚。
姚凌舟身体蜷缩,手指狠狠按压在眉心处,绞尽脑汁地去想这个名字的主人。
不觉中,他便又睡了过去。
“小舟,今天我们试试这个好不好?”
年轻的男人面容模糊,但他弯下腰和还是小孩子的姚凌舟对视,姚凌舟能感觉出他的目光是多么柔和。
相比于看不清的脸,他手里拿着内里具有吸附程序的玻璃管便变得异常清晰。
玻璃管里是此时正在撞击内壁想要袭击人类的活性污染物。
它上面长着鳞片,金色,长尾。
“是美人鱼吗?”小姚凌舟问。
电视里面有好多漂亮的美人鱼,但他能看的次数不多。
“是鲛人活性体,”男人介绍说,“是一种很古老的活化石基因了,以前只是传说中的一种生物。但污染物出现后,它们就不再是化石了,真的存在。”
“攻击性很强,在深海几乎没有对手。”
那时候的姚凌舟看起来只有五六岁,可他的神情却远不是几岁小朋友那样天真。
他婴儿肥的脸上带着伤感,和玻璃管里的污染物对视,片刻后抬眸:“所以我又要变成另外一种怪物。”
男人喉头一哽,半天没说出话。姚凌舟的眼睛太清澈了,里面不掺杂丝毫的责怪,可男人却被这道眼神看得眼底泛酸。
他慢慢直起身体,大手放在姚凌舟的头上:“小舟,你不会有事的。”
姚凌舟仰头:“爸爸,我不是你的孩子吗?”
别的小朋友都能得到爸爸妈妈无私的温柔与爱意,可他每次得到的都只有一点点,就要被安排进行实验。
他说:“爸爸,我很疼。”
他想要被抱抱。
“爸爸可以抱抱我吗?”
男人瞳孔微缩,能够看出他的眼眶在不受控制地慢慢变红。
姚凌舟期待地伸开胳膊,想要男人把他抱起来。
男人大手不自主往前伸,却在即将要碰到姚凌舟时被打断。
“承寒,”来人声音很是温柔,但里面却没有掺杂任何的感情,就只是温柔,“他不是你的孩子,是实验体。”
“你在他成功融合的第一天就该知道。”
姚承寒伸出去的手放下了。
“他的危险性很高。”
姚承寒后退一步。
小姚凌舟却依然坚持地伸着胳膊,脆生生地喊:“爸爸。”
姚承寒红着眼将手上的玻璃管交给Professor T,转身离去。
他的背影渐行渐远,就这么彻底消失在瞳底深处,小姚凌舟这才终于累了似的放下胳膊。
自那以后,他再也没有喊过疼。
……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睡梦中的姚凌舟眉宇紧蹙,他双腿弯曲奋力地够向胸口,几乎将自己蜷成球体。
他记得,被关进黑暗伸手不见五指的小盒子里时,他便是这个姿势,连动都动不了。
姚凌舟似是陷入了梦魇,只有眼皮底下的眼球在不安地快速转动。
“喵呜~”
大猫鼻子在姚凌舟脸前嗅来嗅去,半边脸还一直焦急地蹭姚凌舟,但他始终没醒过来。
不知为何,桌上杯子里还剩一半的水,突然像是被人撞到而剧烈地产生了波浪的颤动。
杯底犹如发生地震般疯狂地在桌面动起来。
发出令人警惕的“咯噔”碰撞声响。
纪寻将自己收拾干净,偷偷摸摸地进来后看见的便是这副画面。
大猫焦急地围着姚凌舟来回转圈,但床上的人蜷缩着始终没转醒的意思。
而桌面上的水杯只发神经了片刻,便“啪!”地碎了。
清水瞬间顺着桌角倾洒,滴落在地板上,纪寻眼底有些许震惊。
他细细感受,并没有地震。
看见纪寻,大猫也没时间再计前嫌,赶紧跳下来跑到纪寻身边,用爪子扒拉他的裤腿。
“喵呜。”
纪寻随便呼噜了把猫头,便忙走到床边蹲下。姚凌舟满头的冷汗,似乎是正在梦里经历什么不好的事情。
他伸手探姚凌舟的额头,不热,反而满手冰凉。
“姚。”
……
“去、死。”
金蓝色的鱼尾猛地甩向游轮侧面,飘荡在海面上的大块头竟然被撞的左右摇摆。
有污染物基因加持,姚凌舟提前看到了自己长大后的样子。
足有十几层楼高的虎鲸笨重却又欢欣地游到姚凌舟身边,它身上流着血线,身上全是皮.肉外翻的痕迹。
那是鲛人和虎鲸激烈打斗的结果。
虎鲸已经对姚凌舟这个鲛人以及整个游轮张开了血盆大口。
“小舟——”
游轮上的人表情全都那么悲切,姚凌舟却觉得那么可恶,又那么恶心。
为什么人类总是要在一个人即将死去时才懂得惨叫呢?
那么凄厉,那么刺耳。
游轮上有他的爸爸妈妈,他们看着他沉没。
姚凌舟突然想,原来我不是孤儿。
……
“姚,怎么了。”纪寻凑近姚凌舟,额头贴着他的,大手抚摸他的侧脸,“姚,醒醒。醒醒好不好。”
去死。
“哥哥。”纪寻握住姚凌舟的手,也凉得不像话,像是在冬天的冷水里浸了十几个小时。
他握住姚凌舟的手来回搓,哈气,唇瓣擦过他手心,再与他额头相贴,喊:“姚。”
可姚凌舟依然深陷梦魇。
“啪!”另一个未装水的杯子也碎了。
纪寻眉头狠狠拧起来,急切地想什么方法最有用。
亲上去的话可能就会被醒过来的姚凌舟暴打一顿了。
纪寻觉得可行,正要实施,却只见怀里的人一阵痉挛。
姚凌舟猛地睁开眼睛,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惊惧,瞳孔未曾聚焦,还没完全回神。
纪寻一喜:“姚……”
“咚!”
被陌生声音刺激的姚凌舟突然翻身把纪寻压在身|下,他像个被威胁到领地的兽类,满身的冷汗与戾气,看也不看就抬手握拳朝纪寻砸了下去。
那股劲风破夜而来,绝对是冲着要人命来的!
纪寻眼神一凛,右腿当即抬起,根本来不及思考,双手便掐住姚凌舟的腰大力地把他往旁边带倒。
两人同时翻了个身,姚凌舟那一拳便结结实实地砸在墙上。
只听“隆——”的一声,那面把姚凌舟房间和纪寻房间分割成两间屋子的墙壁,裂成碎砖。
轰然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