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他错眼不眨,咧唇笑道,“他们在哪儿啊?哪儿呢?”
姚凌舟冷笑,并不言语。
纪寻精准地捕捉到他的抵触情绪,心里被狠狠刺了一下,轻轻颔首:“不想说?……呵,好吧,没关系。”他轻笑,一字一顿道:
“我总能找到的。”
F1基地安全中心。
“唉,无聊啊……”只有一人的监狱里,洁白的单人床紧靠墙壁,床单上满是褶皱,像是刚刚才在上面发生了什么特别激烈的事情。
但房间里的主人却并没有睡在床上,而是直接大大咧咧随地而坐,就靠在门后的墙壁边。
智者举高手臂,手指对着灯光来回摆弄。光线在他纤长的指缝间泄露变成光束,一换手势又被如数遮挡。
“唉,这只手我也就看了百八十遍吧,真好看,”他自言自语,“可我好无聊啊。”
不多时,门外响起脚步声,紧接他的房门便被敲响,智者整个精神都为之一振,一骨碌爬起来,隔着门上的小铁窗奋力地往外瞅,眼睛发亮:
“哎呀终于来人了!这是要放我出去了?是不是?”
来人是个小年轻,但眼神机敏锐利,一看就从事了警察事业多年。
他微微笑着,也不说话,只煞有介事地盯着智者看。
后者兴奋地嚎了半天也不见回应,被他看的额头冒虚汗,罕见地结巴:“你你你这么看着我干干干干什么?是不是想想想想杀人灭口?我告告诉你啊,国家公职人员,不不不不可以使用暴力手段让公民屈屈屈服……”
说话磕磕绊绊,眼神里却丝毫不见惧怕,一看就是刺头中的刺头。
看他那么“害怕”,年轻警官粲然一笑,低头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递给智者,手里举着打火机,终于说话了:“抽吗?”
智者挑眉,继续装哆哆嗦嗦地接过烟,道:“谢谢谢谢。”
年轻警官的手在铁窗边给他把烟点燃,说:“诶哥们儿,说实话,你挺帅。”
被关在监狱里两天了,他脑后的小啾啾没丝毫凌乱,额前两缕头发掠过眉眼,长相偏柔,是真挺像一位爱美的艺术家。
圆润的烟圈自薄唇里散出,抽烟姿势看起来真的相当熟,闻言智者警惕地看他:“不搞同性恋,谢谢。”
“就你会哔哔赖赖,”年轻警官笑了声,道,“我是说你这个月算上这次,已经被逮进来四次了,而每次被关七天,你算算你就在外面待了几个小时。是真挺帅哈。”
说到这儿智者可就来劲了,嚷嚷道:“呵,那你们不逮我不就行了嘛?逮都逮了,还在这说风凉话。”
“那你一出去就跑到公寓楼下大吼大叫干什么呢?”
“我在散播谣言啊。”
“那谁让你散播谣言。”
“我说的是实话。”
“怎么这么爱叨叨,”年轻警官冷呵,“行,这次之后就别出去了。”
智者嗤笑:“非法拘禁是犯法的。”
“合法。”
“定我什么罪?”
“散播谣言扰乱人心。”
“别人信了吗?”
“……没有。”
别说没有,每次智者在公寓楼下叭叭,都有人跟他对骂,说他是智障。
智者朝铁窗外的年轻警官吹了口烟雾,自得其乐:“所以单纯想要唠嗑的我有什么罪?”
年轻警官:……
有那么一瞬间,年轻警官竟然觉得智者像个会蛊惑人心的祸国妖姬。
让他直接哑口无言。
缓了片刻,只听房门响起一道“咔哒”的开锁声,智者方才还游刃有余的表情微裂。
看着推门进来的年轻警官,他手一抖烟直接掉在地上,这次是真结巴了:“怎怎怎么?你还还还真想杀人灭灭灭口?”
“哪儿能啊,”年轻警官回身关门,笑道,“你也别执着于散播什么东西了,来,我跟你唠嗑。”
智者不信,并火速在心里想好了该怎么自救,如果真自救不了那就赶紧想遗言该怎么说,不过他没家人,也没人会在乎……
十分钟后,智者跟年轻警官聊的热火朝天。
“被污染物感染后,除了会朝着污染物的样子异变,有在这场感染中掌握主动权的吗?”年轻警官道,“比如和污染物的基因融合,成为……”
“新人类嘛。”智者伸手,又要了一根烟,年轻警官给他点上,随着飘渺的烟雾,智者眸子微微眯起,“你说的不就是新人种进化。”
年轻警官说的都是之前智者在基地散播出去的话,听那么多次早记住了。
扪心说,很多个晚上,在细细思索后,他都觉得智者说得很有道理。
每个基地都知道,活死人会和污染物相互攻击。
所有人都将这看作一件绝处逢生般的好事,不然如果它们一起攻击人类,用不了半年人类就得彻底灭绝。
而这次智者被逮进来,是因为他说,哪有什么活死人天生就会和污染物相互攻击呢,这都是被研究出来的。
有项计划叫做,坟尸计划。
科学家们用已经死去的人做实验研究,让他们被病毒感染,等到污染物全球爆发,他们“醒来”时便会自主攻击污染物。
可这种病毒是趋向于啃咬活着的生息,人类是活的,所以他们也会无差别地攻击人类。
其中因果不敢让人深想。
但不得不说,这种方法的利远远大于弊。
“只要人类意识占据上风,那便还是属于人类的世界,”智者说道,“新人类就是如此。”
“那要怎么一直维持住人类意识呢?”年轻警官问。
闻言智者陷入沉默,直到手上的烟燃尽,他才漫不经心地回身,直接用大拇指与食指碾熄了烟头。
“诶……”年轻警官眉头一皱,下意识握住智者的手腕把烟头抢过来,红色的光点却已经迅速在智者指腹留下灼伤的痕迹。
被抢走东西智者一怔,刚反应过来似的:“不好意思,想东西太入迷了。”
“接受新人种研究计划的人呢,”他笑道,“从此以后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能再放松大脑,哪怕是睡觉都得绷着一根弦,该怎么跟你解释呢,嗯……”他苦恼地挠了挠下巴,片刻后明显有了很好的措辞,“比如一个新人类要是受了重伤,他就不敢使用麻醉。”
年轻警官不解:“嗯?为什么?”
“因为一旦麻醉,人的大脑也会陷入沉睡状态,”智者兴致高昂地说,“这时候体内因为融合,却始终被人类意识压制的污染物基因就会觉醒,努力地想要反抗反压。”
年轻警官蹙眉,他像是懂了些意思,内心深处明知道智者说的是谣言,再开口时音色却还是有些艰难:
“所以无论受了多么严重的伤,他们都必须时刻保持清醒,不让污染物基因占据上风。”
智者点头:“是的。”
年轻警官沉默,半晌问了个新问题:“坟尸计划……为什么要这么做?”
智者上手从年轻警官的口袋里抽出根烟,拿在手间把玩,嘁道:“什么为什么?不用死人做实验难不成还用活人啊?”
“用绝对的理性来拯救世界喽。”
……
“嘭!”
在不知道被跟了多久后,姚凌舟忍无可忍,一拳砸向离他近的好像立马就能发生肌肤之亲的纪寻。
大猫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跳向旁边,蹲在十米开外的地方舔爪围观。
劲风猛然袭来,纪寻躲也不躲,直接上手接招,眨眼便从姚凌舟身侧到了他身后。
“我再说最后一遍,”姚凌舟冷声道,“别跟着我。”
“嗯,听见了,”纪寻侧身躲过一脚十成十力度的飞踹,平静道,“姚,我还没生气,你生什么气呢?”
姚凌舟冷冷睨向他。
一个小时里,纪寻第98 次和善地问:“你的前男友们都是谁啊?”
“能跟你在一起的,肯定都不弱,那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我们要是打起来,说不定就是他们杀了我呢?”
一股闷气在胸腔深处不知死活地横冲直撞,姚凌舟觉得纪寻不但疯,还太烦了。他被常春藤划伤,纪寻看得清清楚楚,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变异,但这人就是这么不知死活,和那股埋在胸腔里的愤怒一样。
姚凌舟强忍着怒气而笑,慢条斯理地问:“纪寻,你不会真的还爱我如命吧。”
这明显是种要划清界限的预兆,纪寻咬合肌轻动:“姚,我劝你不要说些我不爱听的话。”
“我没有那么多理智。”
“关我屁事,”姚凌舟音色极冷,直勾勾盯着纪寻的眼睛,字字珠玑,道,“你什么都不记得,只靠着一个姚凌舟的名字就非要追上来,你爱的是谁呢?”
“是过去的我,还是现在的我。”
“过去的我你并不记得,现在的我你也并不了解。”
纪寻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轻蜷,他被说的有点茫然,心间满是酸涩:“我会想起来的。”
“我也不了解你,你过去在什么地方,现在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没办法告诉我,我也不会知道,”姚凌舟眼里淬冰,宣判,“所以我不要你。”
纪寻抿唇,低声:“所以你谈了数不清的前男友。”
姚凌舟讽刺冷笑。
就是在这瞬间,那抹讥讽的笑还没来得及完全展舒,纪寻便突然快如闪电地上前,大手捏住姚凌舟的下颌颈,将他狠狠推倒在地。
姚凌舟没想到纪寻会突然发狂,应付的姿势想好了,但没想到被扑得暂时失去了招架之力。
他抬手就挥,却被一道坚固更迅疾的动作压制,纪寻大手狠如铁钳,桎梏住姚凌舟的两只手腕,狠狠将其怼到胸前让他无法挣脱。
接着,他那只还掐着姚凌舟下巴的手更加用力,下颌颈边的皮肤明显殷红一片,色彩昳丽,让姚凌舟不得不直视他如墨一般的眼睛。
纪寻俯身,唇畔挨着姚凌舟的,一字一顿:“我们谈了八年恋爱,都要结婚了,你说不要我就不要我……姚,我永远都会听你的话,但这不代表我很乖。”
“纪……唔!”
话音未落,纪寻便极其凶狠地堵住了姚凌舟的嘴巴,让他的名字只能化成呜咽般的回应。
姚凌舟瞳孔震颤,而就是这片刻的失神,纪寻不由分说且异常强硬地撬开他的齿列,纠缠他的舌尖。
下一刻,姚凌舟便尝到了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