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地方还抬起头懂礼貌地喊了声：“唐叔叔。”

“小舟。”唐数先摸了摸他的脑袋。

他总会在各种实验开始前摸姚凌舟的头，好像这样就能够抵消自己接下来所做的事。

他半俯下身，让自己的视线和姚凌舟持平，说：“你想要双胞胎弟弟吗？”

姚凌舟眼神平静，说：“唐叔叔，只有一个母亲肚子里同时怀有两个宝宝，等到分娩时才能够生出两个长相差不多的孩子，这才是双胞胎。”

他认真地说：“可是我的母亲当年只有我一个孩子，而且她已经去世了。”

唐数点头：“对。”

姚凌舟疑惑：“那唐叔叔要怎么给我双胞胎弟弟呢？”

“在愈合能力之下，你还有再生能力。”唐数轻声说，“这个你知道的。”

姚凌舟的真实年龄只有那么大，还从未在人类社会群体里生活过，哪怕他再怎么早熟也无法很好地揣测大人的思维，闻言只觉得浑身一冷。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只能谨慎应：“嗯。”

“如果获取你身体的一部分组织——面积得足够大，只有碎屑肉的那种组织破坏无法进行实验。”唐数语调平静，只是在介绍一个即将进行的项目，“假如获取你一条腿或臂膀，你的缺口会长出新鲜的血肉，而在研究所的研究下，你的腿或臂膀就可以成为你的双胞胎弟弟。”

姚凌舟站立在原地没动，似在认真消化唐数说的话。

而唐数并不是在跟他商量，继续说道：“在88次的模拟实验中，我们得出了一个基本可以确定的结论。由于他们是你身体的一部分，他们就是你，所以你们是有共感的。”

“哪怕你身为母体，能够做到切除自己对他们造成的一切感觉，可他们成为独立个体后，一切行为依然会反馈给母体。”

“但他还是不如你，”唐数语气里带了点宽慰，以此用来告诉姚凌舟他的地位永远不会被动摇般，“你身上的所有能力，在他身上都会打掉折扣。而且箭磁就可以将他杀死。”

姚凌舟小小的身体想要失去温度，但抑制住了：“为什么要创造第二个我呢？”

“不止第二个。小舟，世界各地已经布满了污染物，你再如何厉害如何完美，”唐数理智地告知他无法磨灭的事实，“身为救世主的你也只有一个。可研究所推论出，最多再有20年，污染物就会在全球爆发。”

“我们没有时间了。”

姚凌舟不明白，眼神疑惑。

唐数道：“我们需要更多的你，让他们做和你同样的事。”

可他们有共感，自此以后姚凌舟的痛苦便是直线剧增。

不止如此，唐数还说：“获取你身体组织的时候无法让你陷入麻醉昏迷状态，一旦麻醉，你的四肢会率先沉睡，无法做真主实验。”

“所以小舟，你要一直保持清醒。”

十岁那年，姚凌舟第一次在实验室的实验台上，清醒着被砍下一条腿……

供金乌真主“出生”。

往后至 18 岁的每一年，都会有一个金乌成型。

腿、胳膊，甚至是头颅……反正姚凌舟也不会死。

九个金乌真主在遥远的其它地方，连真正的姓名都没有，只是被当做实验体，为世界短暂的和平美好做出贡献。

姚凌舟知道每一个真主都在干什么，没日没夜地感受死去活来的疼痛，时间久了他竟然都开始觉得每个人都是这样。

习惯刻骨，也就不再觉得疼了。

……

姚凌舟觉得有点呼吸不畅，快要憋死了才终于死命地从梦中抽｜离，倏尔睁眼。

就见纪寻的脸在眼前无限放大，正在对他又啃又咬，轻柔的姿势里卷着无限温柔与缱绻。

狗纪寻竟然以这种方式试图叫醒他！

……不得不说他成功了。

但姚凌舟沉思两秒，还是抬腿一脚把纪寻踹下了床！

只听那声剧烈地“扑通”就知道踹得有多狠。

但纪寻完全没觉出疼，还眼中一喜迅速爬起来，手扒拉着床沿，下巴几乎要垫到手背上，大型犬正在奋力摇尾巴似的，语气欢欣：“姚你醒了。”

姚凌舟凉凉地扫他一眼，纪寻不知羞耻，解释道：“我这是迫不得已，不是占你便宜啊。是你自己老是这样，还记得上次我怎么叫你都叫不醒，你直接把墙都锤塌了。”

姚凌舟头疼，将手背轻搭在眉眼处，遮挡从窗外透进来的一丝月光。

纪寻悄悄凑上去，声音放轻了：“姚，你最近确实总是会像今天这样陷入梦魇，以前似乎没有这样的情况……可以告诉我怎么了吗？”

他食指点了下姚凌舟搭在眉眼内里朝上的手心，转而挤进他的指缝，扣住：“我不知道你怎么了，很担心，也很害怕。”

姚凌舟眼睛重新阖紧，闻言被压在手背下的睫毛快速地擦了擦皮肤，竟然不痒，有点疼。

再仔细感受一番，原来是梦里的姚凌舟在疼。

“没想起来太多。”足足半晌，姚凌舟才出声说话，他刚睡醒的嗓音有些沙哑。

“……小狗。”

纪寻马上支棱：“嗯？”

这样似乎太弱势，但姚凌舟抿唇，还是轻声说：

“抱抱我。”

……

隔壁房间的饭团儿听到一声剧烈的“嘭！”，还在睡梦中的小脸皱巴皱巴，挥了挥手，像是要在空中把什么打死。

此时，远在湖泊旁边的树林里，七八只大蝴蝶的翅膀鳞粉几乎掉光了，不再靓丽漂亮。

地面上的蝴蝶肉被啃得残缺不堪，但有两只没有被伤到致命位置。

它们足有一米的躯体被牙齿咬得千疮百孔，陷在“血污”里的翅膀努力地挣了挣，竟然摇摇晃晃地翩然而起。

漏风的翅膀在半空中呼呼作响，不知疲倦地朝前飞去。

一小时后，它终于飞到了F1基地的上空，想要降落，想要在基地里生长扎根。

可是翅膀刚触碰到虚无的空气，始终散发着无形激光的超声仪端便顿时发挥作用，将那片不知死活的翅膀燃烧殆尽。

接着是整只蝴蝶的残破的身躯，死于深沉的夜色，连丝蒸汽的烟雾都没冒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