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深湖里爬上来以后，都几天了，帕尔德身上的鳞片直到刚刚才如数褪去，重新变回人类的模样。

但他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就像一个拾荒者。

这对从出生便居于高位、后来又作为 A 国上将进入联合国A1研究所，一直都很体面的人来说几乎是种侮辱。

帕尔德不敢露头，害怕自己死在姚凌舟手上。

他在极其隐蔽的地方蛰伏了两天，一边确认姚凌舟确实离开了此地，一边静等自己身上的鳞片消褪。

半天前，也就是下午，他才动身走路，也没怎么留意路程，等到定神才发觉他已经走到了F1基地。

两只硕大的蝴蝶，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噬咬，顶着残破不堪的躯体径自飞往基地上空。

它们没发现帕尔德，任由那个同样显得弱不禁风的人类打量来打量去。

片刻后失去鳞粉褪色严重的蝴蝶翅膀触碰到什么东西，化为灰烬。

帕尔德低喃：“……超声仪端。”

两只庞大的蝴蝶污染物都被无形的激光焚烬，帕尔德垂眸抿唇，不知在想些什么。

片刻后，他抬手摸身上的远程通讯仪器，路线是通过较稳定的军用信号塔形成的。

幸好，没沉进湖里。它还防水。

帕尔德摆弄起手上并不起眼的小玩意儿，捣鼓几下，给远在联合国的 A1 研究所用母语发去了一条通讯。

大致意思为：

【波岚，我是帕尔，我在华国找到了救世主姚凌舟。我要带他走，派人来帮我。】

……

饭团儿闭着眼睛在房间挥舞小手，是因为他听见了隔壁传来一声“嘭！”

他有点想清醒，但躺在大猫怀里太暖和了，又不是那么的想要清醒。

直到几分钟后，他迷迷糊糊的脑子听见隔壁在说话。

他妈妈在愤怒地说：“你男朋友在哪儿？”

他爸爸说：“狗东西，不可理喻。”

随后他爸爸问：“狗纪寻你干什么？”

他妈妈便冷笑说：“做第三次爱啊。”

饭团儿刷的一下睁开眼，第一反应竟然是，他们真的不止嗯嗯嗯……了一次！

不知羞耻！

紧接着还不等他继续在心里评价，隔壁顿时“噼里啪啦、乒乒乓乓”的响起訇然动静，跟打雷了似的。

饭团儿：……

“大猫哥，大猫哥！”饭团儿吓得忙去推大猫的肚皮，势必要唤醒个生死与共的，“爸爸妈妈打起来啦！”

经历太多早已不会再大惊小怪，大猫懒懒地掀起眼皮，看了眼饭团儿，前爪盖在他想要抬起的脑门儿上，重新把他压回毛绒绒的胸膛，让他继续睡觉。

饭团儿：……

下一刻又听一声“嘭！”，饭团儿和大猫同时一个激灵抬起了头，齐刷刷地看向门口。

姚凌舟满身戾气地推开饭团儿所在的房间，肩膀衣领都像被撕烂了，在晦暗的夜色里，他面无表情地把自己衣服拉好。

只是他还没彻底把脚迈进门里，身后就紧跟而出一道身影，姚凌舟直接回身扬手，一巴掌落下去！

要不是纪寻躲得快，头肯定都得被打歪。

“我错了。”纪寻认错很快态度很好。

姚凌舟冷声指隔壁：“去那边儿罚站。”

纪寻只好后退一步，可怜巴巴的：“嗷。”

一听他要罚站，大猫耳朵机警地抖动，烟蓝色的兽瞳突然亮了，它在兴奋。

紧接它便“刷”地从床上站起来，利落地跳下床，饭团儿本来还倚在它身上，由于毫无准备短胳膊短腿儿顿时往后仰去，栽倒在枕头上。

大猫快步走到纪寻面前，优雅地蹲坐好抬头看他。

纪寻很明显地看懂了大猫眼里的意思。

它要监督自己罚站。

纪寻：……不孝子！

见人迟迟不动，大猫扒拉了下姚凌舟的裤腿以示提醒，姚凌舟接住提醒，对纪寻道：“还不快去。”

纪寻直接转身，应道：“立马去。”

大猫“嗷呜”一声，乐颠颠地跟上，都不困了。

……

一小时后，姚凌舟胸膛上面趴着饭团儿——他说床板硌得慌——非要躺在爸爸身上睡。

一大一小的人都很安静，谁也没发出声音。

姚凌舟想到金乌的来历，全是自己身上的躯体，但饭团儿说他连金乌计划里的一环都不是。

他想问饭团儿是什么，反正此时也就他们两个人，没必要再说谎。

但话出口的瞬间却变成了：

“姚弃，你真的不想杀了我吗？金乌们都想杀了我。”

饭团儿一边脸压在他左边心口，能够听见他有力的、和人类无异的心跳。

闻言他没说话，但用小手抓起了姚凌舟的手，放在了自己小小的胸口上。

……他没有心跳。

姚凌舟瞳孔无意识微颤，没动。片刻后，他只能问：“金乌们也没有心跳吗？”

“他们有啊，”饭团儿放开姚凌舟的手，“他们就是你，是人类。”

“五脏六腑俱全。”

“而我就只是一种会吞噬其它污染物的小污染物。”

姚凌舟抿唇：“但你长得和我一样，你说你是我。”

“是啊，”饭团儿抬头，大眼睛看进姚凌舟的，“我也是你躯体的一部分。”

“可我是被抛弃的那个。”

姚凌舟蹙眉。

“我和金乌们并没有什么区别，”一道圆形的坚硬的东西抵在了姚凌舟心口，饭团儿小小的身体支撑而起，稚嫩可爱的脸上是冷然，“我也想杀掉你。”

姚凌舟垂眸，看见自己那把总是别在腰侧、五颜六色的枪不知什么时候易了主。

他没动，并没有即将会被杀掉的慌张，可以说非常淡漠。

饭团儿凶巴巴地说：“你有没有记起来……那时候，你就是用这把枪自杀的。”

说着，他双手握枪扣动板机的手指，逐渐下压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