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没有去什么隐蔽的地方,只是在鲜有人路过的路上并肩行走。
要不是他们俩不熟,又心思各异,这副样子俨然就是好友叙旧、恋人约会。
“纪寻不让我和你接触,我劝你最好不要主动告诉他今天我们见面的事情,”开口说正事之前,姚凌舟先道,“不然他会觉得我在和你偷|情,那小孩儿倒是不会伤害我,但上将大概率会有生命危险。”
“……”
钟夏冰实在没料到,姚凌舟顶着这样一张漠然禁欲的脸,竟然能说出“偷|情”这样的话。
而且他还称纪寻小孩儿,就好像纪寻在他面前无论怎么任性都可以。
但是纪寻有这么疯吗?会杀人?
思及到此,钟夏冰又忽而想起纪寻最开始怎么都不愿意杀掉第一个真主,又因为戒指彻底丢掉性命的事,确实不怎么正常。
他沉声应下:“嗯。”
“你的眼睛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钟夏冰身量和姚凌舟差不多,一侧首只需平视便能够看进姚凌舟的眼底。
姚凌舟没回答,只问:“我眼睛以前不是异瞳?”
“不是,”钟夏冰道,“我和你上次见大概是30年前了,那时候你的眼睛还是黑色的。”
“嗯,”姚凌舟回道,“我身体里被注入几种实验体的污染物基因,活到现在已是不易,成年后身体发生变化,也没什么稀奇的。”
他说的没错,钟夏冰抿唇,简短地嗯了声。
“你是国防部的上将,虽然军衔尚高,但跟研究所应该扯不上什么关系,”姚凌舟问,“为什么你和研究所那么熟?”
不然他们也不会在30年前通过研究所见面。
这么明显的套话,钟夏冰不至于听不出来。
他直言不讳:“因为我也是实验体。”
话落姚凌舟有些许怔愣。
上次饭团儿只是说钟夏冰是污染物,所以他便从未想过钟夏冰身为污染物的秘密竟然是这样的。
钟夏冰:“我是新人类计划里的一员。今年是我身为新人类的第13个年头。”
他垂眸道:“其实我能感觉到我的时间不多了,新人类的平均寿命只有一年零两个月,我能撑到现在还没有完全异变也是在白蚁病毒爆发后,我无法想象这个世界都变成污染物的样子。”
强韧的意志力始终让钟夏冰的人类基因意识保持上风。
所以他在受伤时,无法再使用任何麻醉药物,晚上也无法再睡一个安稳觉。
稍有不慎,他的身体、他的意识,就会被污染物基因掌控。
白蚁病毒爆发于12年前。
也就是说,早在那时针对污染物防止它爆发的研究便已经开始了。
钟夏冰:“全球发现污染物的时间比较早,它们的污染性很强,最开始只是侵染各种除人以外的植物、地面,任何人都对此束手无策。”
“唯一能能做的,”他声音渐低下去,“只有牺牲掉一小部
分人。”
姚凌舟就是那一小部分里的人。
钟夏冰亦是。
“钟上将,”姚凌舟侧首看着钟夏冰,他鼻尖上有个很小的褐色小痣,让他身为上将而有的凌厉都被柔化了,“接受新人类计划时,研究所征得你的同意了吗?”
钟夏冰忽然觉得喉头被什么既柔软又绵麻的东西堵住了,导致他唇瓣欲动,声音却怎么都不往声带的地方去。
这个问题智者也问过他。
观察到他的反应,姚凌舟了然:“他们征得了你的同意,应该还不止一次,说不定还是你自荐说自己可以成为新人类。”
钟夏冰微微阖眼,不敢再看进姚凌舟的眼睛。
可做下这些事、犯下这些错的,并不是他。
姚凌舟无声叹息,敛去周身的压迫与言语间的逼迫,心平气和:“没有任何人询问我们愿不愿意。”
“我是对自己很好奇,但脑子里大概也能勾勒出一些画面,我答应和你聊,只是想听听你能和我聊什么。”
钟夏冰道:“我……”
我什么,之后便没下文了。
姚凌舟有些好笑,替他把话说下去:“你无非就是想劝我参与救世主计划的二次启动。”
钟夏冰猝然抬眸,直直地看进姚凌舟的眼睛。
但甫一对视的瞬间,他就觉得自己要被救世主当场看穿。
“我不愿意。”姚凌舟将毫无温度的笑意如数收敛,丝毫废话都不说,“我能炸掉研究所一次,就也能炸掉他第二次。”
他道:“不要不自量力地挑战我。”
瞬息之间,二人中的气氛便有些针锋相对的剑拔弩张。
但不得不说,在这一刻,钟夏冰被眼前这个比他小了一百多岁的救世主震慑到了。
那是他从无数的血腥中“沐浴”而出的狠戾。
“爸爸!”
突然,一道脆生生的童声打破这股诡异的对峙。
姚凌舟眼睛轻眨,似是还有些许反应未及,只是下意识地侧首看向声音来源。
纪寻右手牵饭团儿,左手捏大猫的右耳尖,拇、食指腹正好卡进那个圆圆的子弹孔洞里,脸色极其冷淡。
姚凌舟:“……”
纪寻冷笑:“我说怎么不让我跟,还打我,原来只是因为你们要背着我见面是吗?”
姚凌舟:“……”
这时,钟夏冰兴许是方才被救世主的气场“吓”得脑子短路了,张口就道:“对。”
“姚先生非要背着你和我见面,跟我没关系。”
闻言姚凌舟懵然,眼神管理失败,甚是不可思议地扭头看钟夏冰这个猪头。
好像下一秒就能当场剁了他吃猪头肉。
“我先走了,就当我今天没来过,保重。”钟夏冰深沉地拍了拍姚凌舟的肩膀,转身走之前还苦口婆心地劝,“以后别再约我出来了,你是有家室的人。”
盯着钟夏冰逐渐远去的背影片刻,被甩了一身锅的姚凌舟脸色冷漠,摸向侧腰就要拔|枪杀人!
手指还没触到衣服布料,手腕与胳膊便猛地一紧。
纪寻严严实实地抱住他,把他往公寓楼拽。
他咬牙切齿道:“背着我偷|情,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