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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可以让人学到许多知识,章鱼也不例外。
最早从《恶龙与公主》这部片子,诺斯克便悟出一个道理——人类恐惧、厌恶与他们不同的异形生物。
恶龙对公主再好,甚至愿意为她奉上自己所有的珠宝,公主最终也还是选择了骑士。并且,在结局中毫不迟疑地命令骑士杀掉恶龙。显而易见,她对恶龙没有任何感情。
而另一部爱情电影《我与龙相爱的那些年》中,男主同样是恶龙,只因为它变成了人类英俊高大的样子,就把公主迷得神魂颠倒。即便后来有屠龙者费劲千辛万苦将她救走,她也要自己偷偷跑回山洞跟恶龙过日子。
差别就是这么明显。
诺斯克因此就明白了自己得先变成人,才能虏获公主(划掉),王景山的芳心。
而且它变成人的长相,越“英俊”越好。
但是诺斯克对人类的长相没什么概念。
在它看来,所有的两脚兽长得几乎都一样,都是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
放眼望去,满屏马赛克。
而在这众多马赛克中,唯独王景山是不同的存在。
诺斯克发自内心地认为,王景山是它见过地球上最好看的人类。
所以,自己要变成王景山这样吗?
好像不行。人类并不喜欢跟他们长得一模一样的生物。
诺斯克忧郁地想,人类真是矛盾的综合体。
他们一边渴求伴侣和自己有相同之处,一边又希望伴侣与自己不同——据说这样,才能保持长久的新鲜感。
当然现在摆在诺斯克面前的是一个更致命的难题。
它没变过人。它不知道该怎么变成人。
它想啊,想啊。三个脑壳都快转冒烟了还是没想出个所以然。
“等等,诺斯克你在干什么?”王景山忽然道。
诺斯克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几只触手不知何时钻进了装食物的桶里。
这是诺斯克陷入思考时的习惯。
它总是喜欢把触手、身体伸进密闭的空间里,这种方式会让章鱼很有安全感。
“抱…歉……”它想悄悄把触手再伸出来,但是堵住了。怎么拔都拔不出来。
诺斯克有点急了。
整只大章鱼唧唧唧地在水池里乱转,溅起的水花堪比滔天巨浪。
王景山抚额,“诺斯克,你是不知道你有多大吗?”
诺斯克硕大的头颅心虚地垂了下来。
王景山严重怀疑,它对自己堪比哥斯拉的体型没有清晰认知。
“咱们就说,你又不是茶杯章鱼,下次不要往这么窄的地方钻了……”王景山手脚并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帮着它把触手拔了出来。而那个蓝色塑料桶也五马分尸从中间裂成了碎片。
诺斯克小声说:“我…以前…是…可以…钻进去的……”
王景山:“什么时候?”
诺斯克:“小时候。”
王景山不信。在他看来,诺斯克这种太平洋巨型章鱼一定在刚出生时就无比大了。
诺斯克触腕倔强地比划,“真…的…!你…见…过…我……”
王景山:“我什么时候见过你?”
诺斯克:“六…年…前…在…海…边……”
王景山脑海里灵光一现,想起了自己在人工岛沙滩边曾经放生的小章鱼。
“我当时扔回海里的那只是你?”他不可思议道。
诺斯克点了点头。
王景山没想到这世上竟然有这么巧的事。
一切都串联了起来。难怪,他会收到那张卡牌……
原来早在那时,他与诺斯克就有了渊源。
“咳咳。”王景山手握成拳掩饰般抵在唇边忍笑,不得不承认,“你那个时候确实挺小的。”
他一只手就可以握住。
诺斯克:“你…救…了…我…谢……”
王景山打断它,“不用谢,举手之劳。”
章鱼的寿命能有几年呢?王景山不禁有些感慨。
他从高中毕业到现在工作,不过短短六年,却是诺斯克的一生。
要不是动了那个手术,诺斯克可能已经挂了。
王景山后来问过史密斯教授,它还能活多久。
史密斯回答,“目前我们也不知道。但章鱼是一种不会老去的生物,如果它没有自杀机制,可能可以永久延续生命。”也就是达到真正意义上的“永生”。
永生。
这个人类亘古的梦想,王景山并不怎么在意。
他在意的是自由,该如何和诺斯克逃出这里。
他们在水中悄悄聊过许多关于逃亡的话题。
诺斯克第一次谈及它的家,一艘位于马里海沟深处的沉船。它说以后要带王景山一起回去,它收集了很多宝贝,统统送给他。
王景山也很激动。千年前的沉船,总感觉会有宝藏!
要是能搞点古董、金子之类的,他与诺斯克后半辈子就不愁吃喝了。
不过诺斯克有一点担心,“你…愿意…跟我…一起…吗……?”
它害怕王景山最后会选择回到人类社会。
“当然。”王景山毫不犹豫道:“我愿意。”
这也是他第一次提起自己的家庭。
王景山的母亲是一名探险家。她很早便抛夫弃子去世界各地流浪了。
他幼年时曾幻想过去找她,但最终不了了之。
父亲没有再娶,就这样,在规矩森严的旧式贵族亚裔家庭中,父子俩相依为命。
长大以后王景山继承了父亲的意志,成为了一名伟大的帝国警官。
他父亲是帝国警署局长,他的未来前途本该一帆风顺。
但一年前发生的意外却把王家拖入了深渊。
王父被人举报与瓦扎国勾结,并因涉嫌亚科斯人工岛的建设投资被判卖国罪,在即将退休的年纪锒铛入狱。他本有澄清的机会。但后来在狱中上吊自杀,就成了认罪确凿的证据。
那段时间王家不少人都在骂他。
他是一死了之,却给整个家族留下了烂摊子。原先紧密相连的宗族瞬间支离破碎,一支庞大、古老的亚裔贵族,就此消失在安格拉大陆历史长河中。
而在这样惨淡的境遇下,王景山唯一能做的,竟然只是逃避现实。
他卖掉了所有值钱的东西,包括那台珍贵的唱片机,独自躲进出租屋里没日没夜地打了快一个月游戏。
王景山想过要不干脆跟母亲一样去四处流浪算了。也许,他骨子里也继承了她躁动的基因,不安于沉闷平凡。
可最后还是在朋友、同事的劝说下重新开始工作。
然而这份警官工作的意义是什么呢。
史密斯随便释放的一个雾气弹,就可以令麦尔肯警官消失。
王景山决定,等回去把这个案子解决掉,他就要辞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