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外头挺热闹的,会有一些传统的祈福活动可以看,天黑以后,徐慎和舒然全副武装地出去,在人挤人的街道上,徐慎从背后拥抱着舒然,俩人光明正大地贴贴。
毕竟舒然全身裹得只剩下一双眼睛,完全看不出来是男是女,这就是冬天的好处。
“翻过了年你就十九了,”徐慎忽然说:“你是哪个月份生日?”
“啊?”舒然不是不知道周定的生日,巧了,他之前听周惠提过,只是在犹豫,是告诉徐慎真实生日,还是为了避免麻烦就说周定的好了,想想他还是说了周定的:“三月十三,你呢?”
问题刚问出来,舒然就想抽自己嘴巴子,哪壶不开提哪壶。
徐慎是弃婴,上哪去知道自己的出生日期?
“不记得了,”徐慎想了一下:“听说是七月。”
他看着舒然,失笑:“怎么了,我没事儿。”
“哦……”舒然愣神,七月,那跟自己一样。
“舒然,”徐慎认真说:“别把我想得太脆弱,你跟我相处可以不用那么……敏感。”
“瞧你说的,”舒然搓了搓脸:“我敏感不是便宜你。”
徐慎差点儿呛到,咬牙笑着说:“陈凯真没冤枉你,你是真的荤。”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你不荤你能听懂?”舒然用手肘撞了他一下。
“……”徐慎无言以对。
“不记得哪一天是吧?”舒然笑吟吟:“那七月二十二怎么样?以后七月二十二就是你的生日。”以前是他的,现在给徐慎。
“二十二?可以啊。”徐慎没问为什么非要这个日子,不是他不在意,也不是盲目听话,只是若有所思,然后翘起嘴角,二十二啊。
看完祈福活动,买了两个红灯笼,俩人就回去了。
徐慎把红灯笼挂在大门口上,红红火火,十分有意头。
家里暂时没有买电视机,也不看春晚,俩人在屋里腻歪了一番就睡觉了,年初一早晨起来放鞭炮,继续闲着。
屋里的收音机,播放着电台主持人给全国人民的春节祝福,祝大家鼠年万事如意,幸福美满。
接着播放起了当代歌坛女神邓丽君的歌曲《甜蜜蜜》,舒然沐浴在柔美动听的旋律中,披着赶时髦买的军大衣,写下了新书的第一行正文。
不远处,徐慎坐在一张能摇动的藤编躺椅上,手里拿着一份报纸正在看,脚边放着一个精致的炭炉,外边套着一层竹制编织筐。
舒然脚边也有一个更大的,手边还有暖手炉,都是徐慎给他张罗的。
“南市今年也即将全面停用一切票,”徐慎小心翻着报纸,轻声分享自己看到的新闻:“自由买卖是趋势啊,以后做生意的人会越来越多。”
“是的,”舒然抽空感叹:“不过没关系,我们赶上的是头班车。”
“你好像不惊讶这件事?”徐慎问。
“额,值得惊讶吗?”舒然说:“自由交易是迟早的事,参考沿海,这才多久经济就这么好了。”当然沿海经济好的因素很多,除开自由交易还有其他很多方面的原因。
只有个体经营起来,经济才会起来。
哪个城市不想发展经济,当然是争相想办法推进改革啊。
“也是。”徐慎笑笑,目光落在舒然的背上:“确实没什么值得惊讶的。”
舒然总觉得背后凉飕飕的,不由反手摸脖子,但他没多想,只以为是自己这次写的故事比较惊悚恐怖的原因。
他的新书是无限流,打算一个副本出一本书,连载他个七八年,要玩就玩一局大的……
元宵节后,全国人民群众们基本复工复学,舒然也要复工了,他复工的第一件事,准备去学校招聘。
今年上半年,他们计划要开五个新厂,其他场地设备什么的都好说,唯一的缺口就是人,说到要去哪里找人,舒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学校。
南市的学校有不少,高中很多所,大学也有三所,再加上职业学校,很有筛选的余地。这年头不是非要大学毕业才能出来工作,很多人初高中毕业就上岗了,读大学的只是少数。
陈凯他们几个,年初几就在外面准备新厂事宜,算起来舒然是复工最晚的那个。
他打听到几所学校的电话,先跟校领导联系联系,问问人家有没有这个意向。
不出意外,大学都拒绝了他的招聘请求,只有高中接受,可以让他来学校宣传一下自己的单位。
舒然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有说服力,穿上了西装,这也是他第一次穿西装这种贴合体型的衣服,勾勒得腿长腰细,十分惹人注目。
“好看。”徐慎帮着他整理好细节,却见他一脸不适应,笑了:“也有你扛不住的衣服?”
“不是扛不住,”舒然暗暗嘀咕,自己不自在是因为感觉像个卖保险的,不过这个年代还是以穿西装为贵,仿佛穿上西装人就能立刻变得优雅:“怎么说呢,还是松弛的休闲服更适合我。”
徐慎也不喜欢西装,就他见过的而言,没有一个穿得好看,有种不符合国人的别扭,感觉人都被衣服给框柱了。
舒然却不会给他这种感觉,穿上西装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行走坐卧都很自然。
“你穿得很好看。”徐慎真心夸赞,特别是那腰身,让他有搂过去的冲动,他也确实搂了,而且不想放人出去:“这衣服太贴身了,腰在哪腿在哪,一目了然。”
“没办法,”舒然整理了一下领口:“嘴上无毛办事不牢,本来就脸嫩,要是再穿得年轻点儿人家怎么信服我?”
是的,徐慎摸了一下舒然的下巴,现在还是干干净净的,显得整张脸学生气十足。
“走了。”舒然推开徐慎的手指,扭脸贴过去,亲一下嘴唇,然后拿起个公文包,里边装着他特意做的招聘宣传单,正面是宣传,背面是个人简历空白表格。
今天徐慎当他的司机,把他送到要洽谈的学校里边。
舒然:“慎哥,那我进去了。”
这种场合他自己就行了,知识分子们都比较敏锐,没事儿也给你察觉出事儿来,他俩还是避免站在一起比较好。
“行,我等你。”徐慎抬了抬下巴说。
“嗯。”舒然下了车,这背影,这举止,徐慎能回味一千遍。
大学拒绝了舒然的橄榄枝,高中却很欢迎他,现在城里的高中毕业生太多了,岗位供不应求。
而且这位老板开的工资还不低,校领导哪里有不欢迎的道理。唯一担心的问题就是,这位老板靠不靠谱,单位是不是真的那么好。
校领导见到舒然的第一印象,心生好感,第二印象,这位年纪轻轻的单位领导气质真好,一看就是富裕家庭出身。
两人在办公室内寒暄几句,舒然把公司介绍给对方看,一边介绍:“我们新厂预备四月份开工,贵校有就业意向的学生们可以先预填一下背面的履历表,通过审核的话一毕业就可以上岗了。”
“哎,好,”校长手里这份资料排版做得很好,一看就很高大上,他笑呵呵:“你们这单位真不错,我看大把人抢着要进!”
是的,有单位来校里招聘的消息在毕业班都传开了,人人都在讨论这件事情。
有些个聪明伶俐的学生,眼看西装革履的舒然进了校长办公室,立刻跑回班级里报信:“大家,招聘的来了!”
同学们便去趴校长办公室的窗户……舒然偶然扫到那一张张青涩朝气的脸庞,朝他们笑了笑。
一大半的学生都立刻躲了下去,显得羞涩而内向,等缓了片刻,他们又继续偷看舒然。
校里停车场,徐慎坐在车上等待舒然,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过来,他一怔,赶紧弯腰躲起来,吓死个人了,怎么会在这里碰到袁晓冰……
“徐慎?”袁晓冰已经看到他了,躲也没用,就是冲着他过来的:“喂?”
车窗被敲响,徐慎只好坐直腰,把车窗打开:“袁五小姐。”
“这么客气做什么?”袁晓冰打量他的车几眼:“我四哥说你买新车了,原来是真的,你发财了?”
“没有,省吃俭用买的,”徐慎想起她刚才直直地走过来,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袁晓冰:“我听学生说有人开着汽车来招聘,我来看看是哪个单位。”她看着徐慎:“没想到是你,你真的跟了新老板,加入了大公司?”
新老板?
“又是你四哥说的吧?”徐慎一琢磨,这事儿只跟袁峻吹牛逼说过。
“嗯。”袁晓冰声音上扬:“你老板呢?”
“在校长办公室。”徐慎指了指方向。
“他怎么没带你一块去?还让你在这里干等,”袁晓冰略微皱眉,虽然不喜欢徐慎了,但也看不惯徐慎的老板这么欺负人:“还不如我大哥对下属好。”
“哦,”徐慎说:“我觉得我老板最好。”
袁晓冰诧异地一愣,说:“你变了。”
徐慎没说话。
变了很正常,人都会变。
“你以前……”袁晓冰形容:“特别目中无人,跟谁说话都冷得要死,一点儿不正常。”感觉没有人能焐热他,又独又冷硬,所以听到他结婚的瞬间,袁晓冰不信,假的吧,要不就是没感情的表面婚姻。
“你在学校干什么?”徐慎说。
“我是这里的音乐老师,”袁晓冰听出他在转移话题,却不打算结束话题:“是你媳妇儿改变了你吗?”
徐慎想点头,但是考虑到,自己离婚的消息迟早会传开,就改口:“是我老板。”
“什么?”袁晓冰痴呆。
“你不用上课吗?”徐慎的意思很明显,让她去忙自己的。
“哎,搞得谁想跟你说话似的,”袁晓冰也是知识分子,果然对一切都敏锐,她一转身说:“我去校长办公室。”
那还得了。
徐慎也立刻下了车,遭到袁晓冰的侧目:“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我又不会跟你老板乱说话。”
徐慎:“不是,如果可以的话,请你不要跟他说话。”
袁晓冰:“?”
徐慎没理她,大步地走到校长办公室门口,敲门。
看到是他,舒然笑着说:“等烦了,进来吧。”然后跟校领导介绍道:“这位是徐先生,我们公司另一位股东。”
“校长你好。”徐慎过来打招呼。
“徐先生,你好你好,”校长和他握手,笑了:“请坐。”
徐慎刚坐下,门又被敲了三下,徐慎眉头一皱,赶紧低声和舒然交代清楚:“外边是袁家五小姐,袁峻的妹妹,她认识我……”
“哦,”舒然应了一声,抬眸撞上徐慎的眼睛,莫名嗅到了不一样的东西:“还有呢?”
徐慎疑惑:“还有……什么?”
“你,”舒然压低声音:“还有什么没交代?”
“啊?”徐慎说:“没有了啊。”
“……”这时一个漂亮的女孩儿走了进来,舒然再也顾不上和徐慎说话,有种直觉告诉他,徐慎和这个女孩之间可能有一些故事。
“你看哪?”徐慎靠近,绷着脸悄悄拧了一下舒然的腰。
“嘶……”腰上的肉一疼,舒然无辜地说:“有人进来,我看一眼,不行?”
“不行。”徐慎霸道地说。
“呵。”舒然直接给他一个白眼,拉开距离。
袁晓冰跟校长说完话,终于可以好好看看徐慎的老板是哪位,然后她就愣住了,这位徐慎的老板……看起来竟然比徐慎还要年轻,顶多二十岁有没有!
额,不过倒也对得上,徐慎说过自己的新老板才十八岁,没想到是真的,而且长相各方面,看起来竟然不比徐慎逊色。
这在南市还挺出奇,要知道袁晓冰交游广阔,要是南市有好看的男人,她不可能不知道。
她打量舒然的同时,舒然也在打量她,很快产生印象,典型的八~九十年代富家女,甜美淑女风格。
“你好,我听说你是徐慎的老板。”双方视线对上,袁晓冰转过来笑着说:“我是徐慎的朋友,我叫袁晓冰。”
舒然没想到她会跟自己打招呼,也说:“你好,我叫舒然,也是徐慎的……朋友,兼合作伙伴。”
“合作伙伴?”袁晓冰看了徐慎一眼:“你不是说他是你老板吗?”
徐慎颔首:“也算是吧,事情都是他在管,我们都听他的。”
“你们?说是陈凯他们吧?”袁晓冰挺诧异的,陈凯那人也会服管?
不过也是,连徐慎这个最不可能服管的人都服管了,陈凯才哪到哪,所以袁晓冰钦佩地看着舒然:“你很厉害,看你斯斯文文的,我还以为你是个搞学问的,没想到能跟徐慎他们玩到一起。”
徐慎给舒然解释:“袁五小姐算是陈凯的发小,小时候就认识的。”
“哦,原来如此。”舒然了然,怪不得这种口吻,他迟疑说:“还好吧,大家都很好相处。”
袁晓冰瞪徐慎,但也懒得纠正对方的称呼,继续跟舒然说了句:“我四哥因为你郁郁寡欢了好几天。”
舒然瞪大眼:“什么?”
此话又从何说起?
“咳。”徐慎一阵尴尬,他在外面到处吹舒然的事儿,他还没告诉舒然,也不打算告诉,谁知道会发生这种概率很小的碰面。
太尴尬了。
袁晓冰的视线在他俩身上来回打转,终于相信,徐慎可能没说谎,他的改变确实是因为新老板,她怀着异样的感受说:“我四哥听说你才十八岁,会洋文还会写书,做生意也特别厉害,他深深受到了打击。”
舒然愣了一下,继而脸庞发热。
不是,他眯眼睨着徐慎,这人一天天都在外面瞎嘚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