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南辞这人看着有些不正经, 办事实则非常牢靠。
他不止当日口头应承了原悄,次日一早还专门派了个人拿了自己的腰牌去了原府,带着原悄送到了梅园。守门的侍卫见了卫南辞的腰牌, 自然是不敢阻拦, 顺顺当当将人放了进去。
“他怎么只带了一个小厮?”
街角,卫南辞骑在马上,远远看着从马车上往下搬东西的原悄和金锭子。
殷时挑了挑眉,对自家卫副统领这举动十分不解。
对方连夜帮着原家小公子安排事情也就罢了,一大早还特意跑过来围观。
“头儿,原小公子搞这么多木头是要做什么?”殷时问道。
“帮他大……”卫南辞话到了嘴边,想到原悄说自家大哥不喜旁人议论, 便止住了话头,“问那么多干嘛,废话真多。”
殷时忙道:“属下这不是想着, 万一能帮上什么忙呢?”
卫南辞闻言眸光微闪,心中暗自琢磨起了他这话。
“头儿,您对原家小公子的事情这么上心,不会是为了气原统领吧?”殷时问。
“我何时对原家小公子的事情上心了?”卫南辞忙不迭否认道:“我只是念着他给我制弩又制响箭,总不好一直欠人家人情吧?”
“可是您救了他两次性命, 这人情还不够啊?”
“你懂什么?”卫南辞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我自有打算。”
他说罢一挥手, 将殷时打发走了。
殷时一脸茫然, 总觉得自家副统领行事越来越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梅园内, 原悄一手拎着自己的工具箱, 一手抱着一捆木料。
忽然, 他手中一轻, 木料被人拿走了。
“卫……卫副统领?”原悄看到卫南辞有些惊讶。
“门口守门的侍卫真没眼力见, 也不知道帮把手!”卫南辞有些不悦地道,随后他看向原悄,“干活也不知道多带几个人,你们府里没家丁吗?”
“不是的。”原悄忙朝他解释,“我怕闹得动静太大影响不好,担心回头再给你惹了麻烦,就想着别带那么多人了。而且这活也不复杂,有金锭子帮我就够了。”
卫南辞被他那句“怕给自己惹麻烦”讨好到了,没再多说什么,一路将木料扛到了暖阁门口。
“多谢。”原悄忙不迭地朝他道谢。
“这要怎么弄?”卫南辞抱着胳膊倚在廊柱上,有些好奇地问。
他倒不是真好奇这斜坡怎么弄,尽管他不懂木工,但因为在原悄家见过,所以约莫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好奇的是,眼前这个看着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少年,怎么干这种粗活?
“要是在我家的话,把这门槛锯个豁口,架上木梁固定住,然后在上头镶木板就可以。”原悄朝他比划道:“不过这里的门槛不好给人锯了,免得犯忌讳,所以就得把木梁架在门槛上头。台阶就更简单了,直接斜着钉个板子,在下头镶个楔子固定住就行。”
少年说这些话时,神情十分认真,说得头头世道。
但卫南辞还是怎么看怎么别扭,总觉得眼前这漂亮白净的少年,实在不像个会干这种活的模样。
不过原悄很快就证明了自己的实力。
便见他干净利索地挑好木料,简单用量尺固定好尺寸,又取了合适的钉子,而后拎着一把锤子哐哐一顿敲,还真将钉子楔进去了。
卫南辞:……
看着有点力气,但是不太多。
“我来吧。”他上前接过原悄手里的锤子,“你这副小身板,干点制弩那样的精细活还行,这种卖力气的事情还是别逞能了!”
原悄倒也不是个爱逞能的人,但这种事情对他来说真不能算是力气活。
毕竟昨日在府中,他已经让家丁帮忙,把锯木头之类费体力的活都帮着做完了。
说白了,今日拿锤子楔一楔,钉一钉也就差不多了。
但他见卫南辞这么热心,只当对方是难得遇到这种事儿,想凑凑热闹,便也没阻止,只乖乖蹲在一旁,指挥着对方该怎么操作。
不过原悄很快发现,卫南辞方才那些话好像也没说错。
他自认为这些活自己能干,是因为没和旁人比过。
今日一见卫南辞这架势才知,与对方相比,自己确实只能算“逞能”。
同样的一根钉子,他要敲上十几二十下才能钉进去,到了卫南辞手里哐哐三两下钉子就到了底。
这大概就是Alpha和Omega体力上的绝对碾压?
他目光在卫南辞身上打量了一圈,心中暗暗有些羡慕。
卫南辞这身形,肩宽腰窄,手臂结实有力,两条大长腿更是惹人注目。
原悄先前在梦里梦到过对方,不过梦里的卫南辞是他想象中的样子,并不见得真实。如今仔细一打量,他才意识到,现实中的卫南辞远比他梦里要可怕得多。
卫南辞正埋头钉着木头呢,不经意抬眼看向原悄,发觉少年正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看,于是心口猛地一跳,手里的锤子忽然砸歪了,险些将木料砸出个豁来。
“看什么看?”卫南辞闷声道。
“嘿嘿。”原悄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笑,“你身形真好看。”
“你……”卫南辞被他一夸,登时浑身不自在,暗道这原家小公子真是不知羞,大庭广众之下就这么夸人,成何体统?
他一边“恶狠狠”地瞪了原悄一眼,算是警告,身体却不自觉地调整成了一个看起来更挺拔的姿势,敲锤子时的每一个动作都恨不得能更潇洒大气。
在原悄的注视下,卫南辞干劲儿十足,不一会儿工夫便将该楔的该钉的都料理完了。
末了他还有些意犹未尽,嫌这活儿太简单,不够他塞牙缝的。
“卫副统领,今日可要多谢你了。”原悄起身朝他行了个礼。
“又不是为了帮你,我这人做事有始有终,说了还你人情,那自然要送佛送到西。”卫南辞将手里的锤子放下,拍了拍手上沾着的灰,又道:“往后这种粗活少干,钉木头有手的人都会,但制弩可不是人人都会。”
原悄心知他是好意,忙道:“多谢卫副统领关心。”
“谁关心你了?别总胡思乱想。”卫南辞说罢便一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
“公子。”金锭子捡起卫南辞丢在地上的锤子,小声道:“您有没有发现,卫副统领这些日子出现得有点太频繁了?”
原悄一边检查卫南辞钉的板子,一边道:“他这叫醉翁之意不在酒。”
“什么意思?”金锭子不解,“是说他有什么阴谋吗?”
“肯定是为了那几把弩。”
“有道理,公子制的弩,旁人那可是求都求不来的,就连二公子都只有一把。”
“你这话可别让我二哥听到,万一他不高兴就麻烦了。”
“那是自然。”金锭子忙应道。
原悄将廊下和门槛处的木板子装好后,上去踩了踩,确认结实稳当这才放心。
由于卫南辞今日出手帮忙,大大减少了原悄工作的时间,他带着金锭子收工时,还没过晌午。
“公子,要回府吗?”金锭子问他。
“把工具箱和剩下的木料放到马车上,你陪我去一趟烟花作坊吧。”
金锭子这才想起来,原悄昨日便说过想去那个作坊看看。
由于时候尚早,主仆二人并未乘马车,而是吩咐车夫先回府,两人步行去了平安巷。
左右今日无事,原悄想着步行过去一路上还可以四处看看,顺便认认京城的路。穿过来这么久,他也只逛过京城热闹的街面,其他地方从未涉足过。
那作坊确如金锭子所说,有点偏僻,已经快到城外了。
二人到地方时,已经过午了。
“公子,要不要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金锭子问。
原悄本就是个不抗饿的,闻言自是不会拒绝。
他们在街边找了个馄饨摊子,要了两碗馄饨。
然而馄饨刚出锅,便有个乞丐模样的少年凑了过来,立在原悄的桌边盯着他看。
“你也想吃?”原悄问他。
那少年吞了吞口水,却没吱声。
“老板,再帮忙拿个碗。”原悄道。
馄饨摊主闻言便取了个空碗给他。
原悄用勺子从自己碗里舀出了一半的馄饨,将碗推到了少年面前。
少年惊讶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这才略一躬身,端着碗走到了一边蹲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