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南辞目光落在少年的手背上,心道三郎的手真白,而且很软。
不过很快他便强行收敛了心思,暗道自己怎么忽然间跟个登徒子一般,心里想的都是些这样的东西?若是给三郎知道了,还不知要如何看他。
“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原悄开口道。
“什么?”卫南辞有些紧张地看着他,表情期待又忐忑。
“你和我二哥为什么一直这么不对付?”
“也没什么特别的,除了互看不顺眼之外,大概还有那件事情的缘故吧……”
“哪件事情?”原悄不解道。
“你不知道,还是装傻?”
“我……”原悄想了想,“我那次落水之后,忘了许多事情。”
“你大哥的腿是怎么伤的,你还记得吗?”
原悄一怔,“记不大清楚了。”
“忘了这么多?”卫南辞拧了拧眉,却没多计较这个问题,而是开口朝他解释道:“三年前的冬天,你大哥回祁州老家过年,途中遇到山匪,马车坠了崖。他的腿就是那个时候受了伤,再也没站起来过。”
“可是……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原悄不解。
“和他同
路的,还有我兄长。”卫南辞道。
原悄一怔,他怎么从来不知道卫南辞还有一位兄长?
难道……
“我失去了兄长,你大哥成了如今这样……”卫南辞道:“他们谁都没做错什么,只是一起遇到了意外。但是从那之后,我与你二哥就变得越发水火不容,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就是看对方不顺眼。”
原悄闻言目光一黯,不禁有些难受。
他从前在有关战后创伤的课上听老师讲过,一起经历过灾难的人,有的会因为经历过同样的痛苦而变成知己,也有人会因为难以愈合的创伤,对彼此产生某种“应激”情绪,一旦见到对方就会想起那段痛苦的经历,从而将内心的痛苦转化成对彼此的负面反馈。
原悄猜想,卫南辞和原君恪可能就是这种情况。
因为他们的兄长,在同一场灾难中,遭遇了变故,而他们两人显然都没过去那个坎儿,心中的愤懑和懊恼无处宣泄,只能在每次被对方勾起回忆时,将其转化为某种外化的对抗情绪。
“那你见到我的时候,会有不好的感觉吗?”
“我那个时候不怎么认识你,都没注意过原君恪还有个弟弟。”卫南辞苦笑道。
幸好他是在三年后认识的原悄,过了这么久,当时那种愤怒和难过已经被消磨了大半,他如今甚至可以心平气和地朝原悄说起这件事。
原悄看着对方,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安慰。
与此同时,他也不禁有些纳闷,当年那场事故这么重要的信息,为何他所知的原书情节中,一概没有提及,只用一句“原君怀遭遇意外”就一笔带过了。
可惜原悄不知道该找谁去要答案。
他已经穿过来这么久了,脑海中这本书的情节都未补充完整,他甚至不知道卫南辞和自家两位哥哥在书中是什么结局。
当日,待原悄暖和得差不多后,便动手和卫南辞一起将剩下的沙盘组装好了。
卫南辞对眼前这成果很是满意,忍不住绕着看了好几圈。
“那我就带着金锭子先回去了。”原悄一边收拾箱子一边道。
“到了该用饭的时辰了,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卫南辞说罢出门吩咐了人帮忙将箱子收拾好,又让他们招待金锭子在营中用个饭,这才拉着原悄走了。
卫南辞带着原悄去了京城很有名的一家饭庄,叫江月斋。
巧的是,这江月斋正好在余舟的济仁堂对面。
两人挑了二楼靠街那侧的雅间,透过窗户正好能看到对面的济仁堂。
“余先生这济仁堂真够气派的。”原悄开口道。
“十几年前那会儿,济仁堂还不是医馆。”卫南辞一边点菜一边朝他解释道。
“那是什么?”
“花楼。”
原悄闻言险些被水呛到,“花楼?”
“这件事情就说来话长了,我只听说我师父和余先生是在这里认识的,后来出了一些变故,花楼被查封了,余先生就将这里改成了济仁堂。”卫南辞道:“这里是整个大渊朝,唯一一家敢给人动刀子的医馆。”
“动刀子?”
“嗯。”卫南辞道:“有些病靠着吃药扎针是好不了的,比如肚子里有东西坏了,得动刀子才能治好。”
原悄闻言十分惊讶,心想古代这样的医疗水平,竟然还有手术吗?
“据说当年百姓听说此事后都不敢上门,直到余先生的人救活了一个难产的妇人,母子平安。”卫南辞道:“从那以后,济仁堂就出了名了,每年都会有胆子大的,愿意来试试。”
毕竟,有些病不治就是死路一条,治了尚且有一线生机。
“给人动刀的点子,是余先生想出来的?”原悄问。
“是吧。”卫南辞道:“具体我也不是特别清楚,回头你可以找余先生问问。别忘了你答应过我,过了年就会找他瞧病,这眼看都十五了。”
原悄本来对于“治病”一事还有些抗拒,生怕节外生枝。
但如今从卫南辞口中听了这么多余舟的事,又不禁有些好奇起来。
他是见过余舟的,对方虽然比他年长一些,但相处起来却是个简单温柔的性子,若非卫南辞今日所言,他实在难以将这些事情和对方联系起来。
原
悄越想越觉得有些奇怪。
可他一时也没想出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两人说话间,伙计便将酒菜端了上来。
“不说余先生了,你知道明日是什么日子吧?”卫南辞一边帮他夹菜,一边道。
“元宵节?”原悄道:“上元节。”
“上元节是……年轻男女互诉衷肠的日子。”卫南辞像是生怕他不知道似的,认真朝他科普道:“女子会选在这一天送心上人荷包,男子则会赠玉佩或者珠钗,以此互表心意。”
大渊朝民风开化,对女子没有那么多约束,未婚的年轻人可以适当地表达情意,没有那么多顾忌。原悄从前对上元节稍稍有些了解,知道古代人都很重视这个节日,不过听卫南辞这意思,大渊朝的上元节好像和情人节差不多。
“我还听人说,只要是在这天表白心意,一般都不会被拒绝的。”卫南辞暗戳戳地道。
“怎么可能呢?”原悄笑道:“若是一个姑娘讨人喜欢,有两个男子朝她表白,她总不能都答应吧?这两人中必然有一个会被拒绝。”
卫南辞心道,三郎今日怎么跟块木头一般?
他都暗示地这么明显了,对方却好像没听懂似的。
“反正……如果是我,不管谁朝我表明心意,我都一定会答应的。”他说罢认真盯着原悄看了一眼,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原悄哪里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觉得纳闷,暗道卫副统领今天好像喝了假酒。
但他见卫南辞正在兴头上,也不愿驳了对方面子,便没再多说什么。
两人在江月斋用完了饭,卫南辞特意带着原悄路过了长宁湖边。
他抬手遥遥指了指岸边那颗绑了红绳的大柳树,开口道:“明晚望月阁会在湖心岛放烟火,在烟火结束之前,我会在那颗大柳树下等着……”
原悄:……
他不会是要玩儿真的吧?
卫副统领这是想谈恋爱想疯了?
竟然打算往树下一站,谁来表白就跟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