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双眼,盯着傅锦明狠辣的笑容。
——亦是把她留下来的救命恩人。
剑拔弩张的局面急转,站在墙角那群议事的人早就备好协议合同,就看傅青淮要江山还是美人了。
傅青淮就坐在床边,修长冷白的两指拿着精致小香炉,这是宅里的老人儿教他的祖传偏方,说用特殊药草点燃熏着,能把人惊散的魂给召回来。
“找、找三哥傅青淮。”
傅青淮沾了鱼缸水的衣袖湿着,隐露出一节冷白且描绘着神秘佛纹的手背,伤过人的缘故,往下的指节略显凌锐,还泛着红。
兄弟两人的恩怨,他不要旁人来掺和一脚。
“我数三下——”
左臂伤口无法压抑的疼痛,让傅青淮脑海中想到的只有姜浓,那个在他寻找亲生母亲的路上,遇到暴风雪只能被迫停下来,救下的女孩儿。
“三哥不要!”
但是他丝毫不在意,扶着中央的水缸慢慢站起身,吐着一丝冷气说:“傅家的权要按照我的要求重新分割。”
他的话,反而让姜浓憋了许久的泪珠顺着眼尾淌了下来,随即滴进干净衣领,颤抖着的手去摸那伤到无法动弹的左手臂,不敢用一丝力:“没有三哥,我早就死在了十年前那场暴风雨里,是、是三哥拿这条手臂换了我的命……”
姜浓闻着,似被这抹香勾回散了的魂魄,睁开眼时,人已经躺在了主卧那张床上,环境是熟悉的,老宅布置偏奢华的古色调,没有明亮的水晶灯,光线暗红,盖在肩头的被子蓬松温暖,手能自由动了。
傅青淮对她笑,早已换了一身纯黑的绸缎衬衫,半点伤都不让她看到,薄唇溢出的音色偏低柔:“没事的,一切都过去了,是三哥没有好好护住你。”
她就像是白雪淤泥里的一株脏兮兮白山茶,施以了援手,就颤巍巍的缠绕上了他手臂,在经年中陪伴着他度过无数失眠黑夜,神圣而不可侵犯……
这一次姜浓没有哭着说想找外婆……她抬起被不清白泥水湿透的小脸,唇微张,带颤的虚弱音色,很努力地想把话说清楚:
如今人是醒了,小香炉也被扔在了床头柜,还未说两句话,姜浓哭红肿的眼睛透着掩饰不住的焦急,盯住他,泪水弥漫了上来。
脸颊有抹浓浓的药香,熏着她被泪水黏住的卷翘睫毛。
姜浓陡然清醒过来,刚要起身,却被摁住。
傅锦明知道他会应的,就在递笔来前,却命人递上一把精致的古董匕首。
无法阻止语言,看什么都是红的,指尖就这么紧攥着被子。
傅锦明抬手阻止了要过来的贴身秘书,额角裂了伤,血还淌着,都往竖起的衣领滴。
傅青淮于她,之间的羁绊很深,是同床共枕,用身体亲密感受过彼此的爱人。
他说每个字,起伏的胸膛都剧痛袭来,怀疑是让傅青淮给打断了肋骨,但是无所谓了,如今他也找到了对方软肋,将血沫咽下喉咙,话是断续的:“方才你左手臂伤的我啊……我要你,亲手废了它。”
在场的人都吊着心,眼看着傅青淮将傅锦明扔在了地上,短暂的静默片刻,低淡的眉骨锋芒尽敛,开了口问:“你想要什么。”
“三哥在这。”
他不知道效果如何,见姜浓睡不醒,时而闷声哭着,只能试试。
“三弟,自幼父亲就教育我们,私人恩怨要两两相抵。”
看到傅青淮自废手臂的这一幕,姜浓心脏剧烈收缩,赶来晚了半步,体内的药效彻底未褪,直直停滞在原地,下一秒,整个人被激得眼前模糊,除了鲜血外,什么都看不清了。
傅锦明这个三字都没落地带响,风是静止的。
“这鱼缸里的水能溺我,也能溺她啊。”
院子静到无声,风吹了进来。
“听闻姜浓写了一手的好书法,就不知道她是苦练了多少年,若是伤了手。”
时间也不过淌了半秒,古董匕首被傅青淮紧崩着冷漠的下颚线拔出那一刻,肃静的院门口处,蓦地响起了一声:
姜浓哽咽得说不完话,有些事藏在心底很久,一直想寻个机会正式跟他说。
傅锦明有姜浓这张保命符,早就恨透了傅青淮一副高高在上的清傲模样,眼下不急于分权,极度渴望让他也尝尝受人处处桎梏的滋味。
她像是又梦回了那场暴风雪夜里,光线昏暗的车内,年少的傅青淮就坐在眼前,白色的衬衫都是浓稠血痕,任由她细白的手指牢牢地抓紧衣角,好听的声音耐心地问:“你想去哪里?”
有些话点到为止,傅家的男人最懂得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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