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时时刻刻都在意自己的。
魏昭岚刚开心起来,就见楚元冷将几瓶黑乎乎的东西摆在了桌子上,摩挲着他的脸,笑着道:“我回来时还特意买了几瓶醋,今晚子卿如果再对我吹枕边风,吹一口就喝一口。”
原来她都知道!魏昭岚瞪大了眼睛。
“当然,子卿也可以选择不喝。”楚元冷非常善解人意的给了他第二个选择,她紧紧叩着少年纤细的腰身,对着他的耳朵吹了一口气。
魏昭岚的耳尖很敏.感,光是摸一摸便会忍不住轻颤。
魏昭岚想要逃跑,但楚元冷的眼神像是想吃人,他只好妥协,“我让你吹回来就是。”
南奉后宫内,一白衣男子正在抚琴,他的手指冷白纤长,手腕瘦得仿佛一只手就能完全握住,但弹起琴来却如高山般行云流水,如丝绸般的乌发随着他的动作而垂落下来,整个人光是从气质上来看就是一副美轮美奂的画卷,出尘得不似凡间人。
琴音袅袅,对于闻者都是一种极致的享受,就连素来冷清的梅寒殿都因这份琴音增添了几分世外的雅气。
南奉后宫人人皆知,梅寒殿是君上的相才人所居之所,相才人乃是当朝相大将军的嫡子,不仅出身高贵,又有着南奉第一美人的名号,若是但论容貌,绝对称得上是后宫翘楚。
但人人都心照不宣,相才人并不受君上宠爱。
其实君上当初对相才人一见钟情,不顾他被退了婚,名声狼藉下都要将人迎进宫,这已经表现出君上对相才人的不同了。
相贺不受宠爱,
绝大部分原因是他并不喜欢,甚至抗拒与君上接触,君上也就渐渐遗忘了他。
对于后宫里的流言蜚语,相贺自入宫来就听过不少,无论那些人怎么说,他都不会去管,无论如何,他已经身在楚元冷的后宫了,这座宫殿就像是一座金色的囚笼,而他是被关在里面的南鹤。
典籍中的南鹤最后忍受不了无尽的囚禁,含着孤傲而死,可怜它的一生寂寞,死后方才得以解脱。
而他像南鹤,却又不像。
相贺突然将抚平琴弦,他刚才弹的是一曲凤求凰,每一个曲调都深深刻在了他心中,自入宫以来他便苦练凤求凰不止,每当深夜,梅寒殿便会萦绕着幽幽不绝的琴音。
他的容貌美丽,那张面庞从来又都是淡漠的,是以就像是受初雪凌冽过的寒梅,冷艳得不可方物,他先是注视了一会儿殿外,梅香殿依旧是没有人烟的气息,他招来在一旁伺候的宫侍,声音平静道:“君上可定下归期了?”
他鲜少主动问起君上的事情,宫侍只是惊讶了一会儿,便回答道:“回才人,君上如今还在行宫,恐怕还得等上一段时日,奴才估摸等第一阵冬雪融了,君上也应该要回来了。”
相贺点点头,脸上并未出现多余的情绪。
他将注意力又重新投入到了练琴中,甚至愈发的勤勉,毕竟他答应的事情从来不会失言。
等她回来,他便将此曲弹于她听。
宫侍见相贺练到十指都在发抖才停下,不免唏嘘,相才人嗜琴如命,但凡他有几分争抢的心思,恐怕这君后之位早就定下来了,何至如今屈居于一个小小的才人之位?
不过君上曾下旨,后宫之中不重品阶,相贺虽为才人,却是和作为贵夫的沈意玉能够平起平坐。
君上离宫虽才一月有余,但有不少人开始期盼她归来了。
老太夫却是例外。
他巴不得楚元冷在行宫多待一段时日,见见外面俊俏的小郎君,若是一时兴起宠幸了行宫里貌美的小侍,直接带着重孙女回来,那是再好不过了。
他才不会催楚元冷回来,他虽年纪大了,但也不是就成了个老糊涂,想当年好歹也是随着太上皇征战的铁血男儿。
有他在宫中坐镇,楚元冷就更不必急着回去了。
楚元冷将胡思乱想,吃闷醋的魏昭岚好好惩罚了一遍,对着他的耳朵吹了一晚上的枕边风,吹得他面红耳赤,整个人都软在了她的怀里。
魏昭岚才知道他每晚跟孩童没什么区别的幼稚行为都被楚元冷洞悉得透透彻彻,楚元冷甚至还默默看着他,说不定在心里笑了他几百遍呢。
他这下就闹上不开心了,觉得楚元冷在耍他。
“你就是在看我笑话,你看我吃醋是不是很高兴,说不定晚上醒来都偷笑!”魏昭岚捂住了欲哭无泪的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免得对上楚元冷戏虐的眼神。
忒坏了忒坏了!
他想做个不见人的地鼠,楚元冷却是不允,她将魏昭岚的手扯了下来,眸子亮亮的,凑近看着他,带着笑意道:“你怎么知道我晚上醒来都偷笑?”
“你还真偷笑!”魏昭岚没想到她居然承认了,这岂不是弄得他更无地自容了。
“我为什么不能偷笑?”楚元冷歪了歪头,扣住魏昭岚的脑袋,将人弄得离自己更近了些,直到能够数清他鸦青的睫毛,只差几个呼吸就要唇齿相连了,她停下来,揉了揉他的脑袋,一本正经道:“我有了天底下长得最好看最好看的子卿,便是身怀珍宝,半夜醒来看着怀里酣睡的你,怎么能忍住不得意呢?”
楚元冷说起这些话来头头是道,把魏昭岚唬得一愣一愣的。
“子卿难道不允许我偷笑吗?”楚元冷觉得手感极好,没忍住多揉了几下他的脑
袋,魏昭岚摁住她的手,白皙的脸蛋上泛着薄红,故意望向别处,拧着好看的眉眼凶巴巴道:“我头发都被你揉乱了,再揉就要成鸡窝了!”
楚元冷收回了手,魏昭岚开始整理头发,气势瞬间弱了下来,“你爱偷笑就偷笑吧,反正我也管不住你。”
“你怎么就管不住我了?”楚元冷让他坐到了自己的怀里,从背后贴上来,手环住他的腰身,直接把人整个都揽到了怀里,没有一丝空隙。
她低声道:“在南奉,成婚后都是男子管家,不仅连田产银钱都要交给家中主君管,连人都是一并的,如果子卿愿意管我,那我就当作你愿意与我成婚,结为连理了?”
楚元冷声音低得不像话,却字字清晰,“子卿,我愿意被你管。”
魏昭岚忍不住楞了楞,他觉得楚元冷的呼吸太灼热了,话也说得他头有些晕晕乎乎的,才稍微动了动身子,就被楚元冷抱得更紧了。
他红着一张脸,像是熟透的苹果,说话时舌头都有些不利索,“我何时说过不愿意跟你成婚了?”
他顺着话茬道:“我是该好好管管你,否则你迟早被什么玉情公子勾了去,今日你是抵挡住诱惑了,可明日说不定再来个什么其他公子,要是你真的被美色迷了心窍,丢我一个人怎么办?”
魏昭岚是真的怕这种事情发生,他舍不得对楚元冷下手,但那些心怀不轨的男人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了,西楚境内胆敢跟天子抢女人的,就得要付出应有的代价。
“那子卿打算如何管我?”楚元冷面露期待之色。
魏昭岚思考了一会儿,清清嗓子道:“首先我不会管你的钱,但是我的钱你都可以随意支配,想买些什么就买些什么,你虽是南奉女子,但现在身在西楚,总得学着入乡随俗,买些首饰新衣打扮打扮。”
魏昭岚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未见过楚元冷施粉黛的模样,楚元冷甚至连根像样的发簪都不会戴,整个人素得不成,但依旧是无法蒙尘的美丽。
楚元冷也从来不用口脂,他都没机会吃她唇上的胭脂。
魏昭岚念此又补充道:“西楚女子用的胭脂水粉也要买一些。”
“子卿是嫌我不会打扮?”楚元冷声音里浸着笑意,没有半点生气的意思。
魏昭岚刚想解释,就听楚元冷幽幽道:“可我买来的发簪都被子卿藏起来了,子卿打算什么时候还给我?”
“我何时藏你发簪了?我没做过这样的事情。”魏昭岚睁着眼睛说瞎话,视线刻意落到了窗外,妄图逃避真相,“全部买新的就是,总惦记不见的旧物作甚,我好歹是一国之君,你不必为我操节俭的心。”
“好,都听子卿的。”楚元冷趁他不备,低头亲了一下他的脸,贴着他热乎乎的脸蛋,问:“还有吗?”
这到了最重要的一点了,魏昭岚打起精神道:“这第二就是不准和长得好看的陌生男子说话,就算是有必要的事情,交谈也只能控制在十句之内,更是不能告诉别人你那种...癖好。”
魏昭岚最后两个字说得像是蚊子呢喃般,楚元冷明白了他的意思。
“更不能让外人知道,我和你是那种关系。”这点是魏昭岚尤为强调的,他的自尊心强,能够接受楚元冷私底下这般对自己那般已经不错了,若是再公之于众,让别人知道他一个七尺男儿委身之下,他怕是这辈子都连腰都抬不起来了。
“我和你什么关系?”楚元冷琥珀色的眸子闪过茫然,像是真的不明白。
魏昭岚见她不似作假,便红着脸尽力解释道:“就是...上面跟下面的关系。”
他几乎是用尽全力才说出来的,羞得连耳朵尖都被烧红了,楚元冷却面色如常,点了点头,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个啊。”
“其
实子卿如果想在上面,也不是不可以。”
她这话一出,魏昭岚的眼睛就亮了起来,他惊喜道:“你说得可是真的?你当真愿意?”
看来李千没有骗他,这只是个暂时性的癖好罢了,楚元冷本质上还是个普通女子没什么区别的。
“当然愿意。”楚元冷丝毫不觉得为难,手落到魏昭岚的腰上,用心疼的语气道:“只是子卿恐怕要受累了。”
“只是辛苦些罢了,我又不是那种经不住折腾的弱男子,好歹也是从小习武长大的,身子比一般人都要耐慥,你不必怜惜我。”魏昭岚陷入了巨大的欢喜之中,这些在他看来完全不是问题。
“不必怜惜?”楚元冷意味不明道,她微微眯起眼睛,“这可是子卿自己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