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神仙要传法了?”
直到评论区里抱怨拥挤的留言少了,云归这才缓缓道:“我有一法,欲示天下。”
“哪里的土地这样肥沃,竟能同时养得起这么多麦子!”
恒朝,暨云城。
云归敏锐地注意到,这一次,实时反馈的评论区里,有近十分之一的内容,都是在抱怨别人胡乱推搡,或者踩到了自己的脚。
毕竟,天幕的位置无法移动,但城中居民却是可以迁居的。
因为人类就是喜欢将复杂的事物变得简单化。
她在客人脖子上挂了条绳!她居然在客人脖子上挂了条绳!!!
那并非什么佛道功法、也没有什么炼丹的药炉。但对于城中的黎民百姓来说,那画面却比任何书简都还要诱人!
若是把它归类为神迹,就容易让人接受多了。
随着云归话音落定,最后一帧视频也剪辑完毕。
就比如说,在天幕出现以后,一定有许多其他教派的信徒改变信仰,也会有许多百姓,当场就变得迷信起来。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不多时,几乎家家户户都争相出门,全城人头攒动,屏息等待着接下来发生的是。
据说,只要站在水镜底下,你心底的每一个幽微角落,都将被神仙一览无余。
“哪里!这分明是神仙慈悲,怕有人趁乱拐走了孩子、挤坏了人!”
“帮我记下来,系统,这是前所未有的待客之道……”
“找一个新的神明信奉就好了。”
比起男人们的迟钝犹疑,反倒是妇人们细心,最先反应过来。
这还只是个开始。
终于,在万众瞩目之下,水镜中传出一道声音。
她心情颇佳地跟系统说:“其实,我重视这次直播,比重视第一次还要多。”
手机确实好玩,可惜云归却没什么时间摆弄它。
系统闷笑一声:“您现在感觉怎样?”
还有人出身田亩,侥幸认得几个笔画。
秦少羽暗暗松了口气,忍不住抬头朝天上看了看,耳朵尖微微一动。
“好大!好饱满!好茂密!”
要知道,千年以来,经过一代代的选种培育,作物也在不断优化。
太守一改往日的翩翩风度,直接冲进院子里。他跑得太急,甚至还踩反了一只木屐。
云归觉得,城中的大部分人,应该都认不出,这声音其实来自他们的“小将军”。
所有听到的人,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
“或许是要赐仙丹下来?不知吃了可飞升否?”
云归清清嗓子,先沉声道:“请诸位留神前后左右,各空出一段间隙,勿要推挤。”
下一秒钟,麦影渐渐淡去,三个龙飞凤舞的字迹,像是盖戳那样,端端正正地出现在屏幕正中央。
如此郑重的态度,正如云归所料。
若不是亲自尝试,云归也不敢相信,系统只加了一个“电音滤效”,变化就有这么大。
有道理。
“这……”那人迟疑道,“这三个字,好像有些缺笔……也可能是我认错了。”
云归很感兴趣:“真的吗,用什么方法?”
……
就连素来风峻雅洁的太守,听到这个消息以后,都从坐席上一跃而起。
“在你的数据库里,记录过能让人迅速变成——唔,无神论者,是这么说的吧——的方法吗?”
就在此时,水镜忽然有了动静!
“麦子,爹爹快看,是麦子啊!”
好比说,在观看了一部好看到爆炸的电影之后,全方位地替电影写个万字好评,无死角地吹捧一下主角对自己的吸引力和张力,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都很难。
自从天上的水镜显现了它的神威后,这些日子以来,不论白天黑夜,只要大家醒着,就忍不住朝天幕的方向看一看。
她停顿了一下,感受了一下自己现在的音调。
他们既期待,又恐惧,等待着水镜再一次浮现波澜。
——那是一大片无边无际、一望无垠,饱满茁壮的作物农田。
第一次直播,只是替暨云城解围的必要措施。当火雨流星的场面一播放,云归就已经有十足的胜券在握。
但直接把苦茶子一扔,放飞自我搞涩涩,可就自在多了。
云归端详着的成品,笑容里流露出一丝满意。
但其潜藏的危险,也不可不防。
“天幕水镜”这种形式太过超前,也太令人惊骇。
喻瀚识对此非常满意:“太好了,省着我亲自拿,下次也这么干吧。”
需知年年元宵佳节的夜晚,都会有几个倒霉蛋被踩踏而死。这样的惨案,万不能发生在暨云城里。
他们惊愕地抬头向天。下一秒钟,人们大呼小叫、奔走相告。
比起恒朝人熟悉的麦子,屏幕上的这些金黄的麦穗,看起来简直像是它们的祖奶奶。
不论人们摆出怎样的态度,那方巨大的黑色屏幕始终不悲不喜,毫无波澜,上面隐隐映出人间的倒影。
云归摇摇头,语无伦次地回答道:“我没见过……怎可如此……挂了个绳……居然还能……这个世界真奇妙啊。”
他们有的是在院落中独享清闲,被姣童婢女服侍着的世家子,一看见那三个字,便下意识掩住鼻子。
“也不一定。”系统客观地回答道,“您看,现在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一盏这样的灯,只不过,大家更喜欢在它下面来玩手机。”
不知为何,他竟觉得这道天音,语气有些耳熟……?
目送着喻瀚识的轮椅翻过门槛,往隔壁驶去,云归连眼神都失去了高光。
转瞬之间,镜头切向远景,屏幕里出现的画面,瞬间引发了潮水般艳羡的骚动!
云归:“……”
这些日子来,有人烧香参拜直播荧屏,也有人畏惧地躲得远远。
系统如实告知:“以您目前所处的历史进程,想完全摆脱对神明的信仰,只能一步一个脚印,没有捷径可走。不过,如果只想阻断对某一个神明的信仰,就容易多了。”
抱着这样的心情,也是妇女们先放松下来。
这样的幸运儿,身边呼啦啦地被邻居们围成一圈。
有老农民出神地搓着双手,布满老茧的掌心几乎摩擦出火花。
云归伸了个懒腰,看看窗外完全如漆如墨的夜色,抬手掩住一个哈欠。
云归一边挑选素材,一边跟系统聊天。
在一盏茶前,发觉街道上人流聚集,秦少羽便组织了差役兵丁维持秩序。
在光屏开机的那一瞬间,几乎有上百人同时注意到它的变化。
“快看,快看!当家的你快出来!”
云归不准备打扰大家白日的劳作,也不想耽误人们夜里休息,直播时间自然要放在黄昏了。
“晚上好。”云归说道。
“神镜有动静了!”
云归在心里对系统说。
“若有带着小儿出来的,定要把家中小儿看住了。”
仰头看了看头上的吸顶灯,观赏着它明亮的、柔和的、圆润的光芒。
“原来天宫的麦子,都是这样多穗多实的吗?”
“可能……”有人迟疑地解读道,“神仙要施展仙法,不喜小儿打扰哭闹?”
在恒朝,大多数麦子都只结十几粒。
如此整齐,如此辽阔,镜头像长风一样在田地上方扫过,茫茫的金色作物竟仿佛看不到头似的,是祖祖辈辈连梦里都不敢想象的大丰年。
此时,暨云城的天色,已经渐渐的黑了。可明媚的阳光却透过巨大尺寸的荧屏照射下来,强烈的反差对比,瞬间引发了一阵惊呼。
能怜惜稚儿幼子的神仙,必不会是什么坏人啊。
城中甚至有人暗中开了赌盘,猜测水镜下一次浮现画面时,出现的究竟会是天上宫阙、仙姬玉娥,还是惊天动地的闪电和雷火。
他愣愣地说道:“我种了一辈子地,竟没见过这样好的麦子。”
城中,街巷上的人们交头接耳。
正因如此,她才要以最和缓的姿态,润物无声地介入暨云城的生活,决不可表现得太过强硬。
整个晚上,她都在准备下一场直播的内容。
云归:“……”
“什么阿堵物,怎么配出现在天上!”
“假如我的那个时代,能有一盏这样的灯,挑灯夜读一定会变成一件奢侈享受的雅事。”
屏幕下的大部分观众,尚且不识字。
晚上的时间用于补习,夜里则只属于云归自己。
暨云城里,百姓们左右对视几眼,虽然有些迷惑,但终究按照云归说的做了。
她像幽魂一样飘进屋里,声音悠远得仿佛抽丝。
“郎君啊,那天上、天上……!!!”
“那么,您准备何时进行第二次直播呢?”
那是在一个黄昏,农夫结束了一天的劳作,小吏完成了一天的值守。这时的天色还不算暗淡,倘若家中有未完成的针线活,女人们乐意搬着板凳坐在门口,借天光完成它,而非等晚上花费油灯钱。
“管他呢,你先念出来啊!”
云归思考了一下:“这只能说明,手机太好玩了。”
那道女声清越悦耳,尾音里拖曳着金铁相撞般的余韵,落入耳中激起袅袅回音,浑然不似人间声部。
“小柱,咱们西三道的街坊里,就你识字。上面写的什么?你可认得?”
而识字的那部分人,早已把眉毛都惊讶得挑了起来。
“认得就快念念!”
暨云城中,一条流言慢慢扩散开来:
“这是什么意思?”
——是神魔?是妖怪?是救苦救厄的仙佛,还是要将他们拖入灾难的前兆?
然而在缺少娱乐项目的古代,大家看热闹的心思,哪是几个官差拉得开的?
就在大家议论纷纷之际,那金戈般的女声渐渐淡去。而一直散发出柔和萤光的屏幕,却是骤然一亮!
可想而知,如今的暨云城中,必然万人空巷。大家纷纷摩肩接踵,无论贫富贵贱,都一律举头向天。
这样美丽的麦田,哪怕只是一片幻影,都能让人感觉自己嗅到粮食的香气。
“——是、是,‘致、富、经’。”程小柱又大声重复了一遍,“对,没错,就是《致富经》!”
“神仙这是什么意思?”
在那个没有电灯的时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是大部分人的行动规律。
恰在此时,天上下达的两道命令,便如同久旱甘霖一般,恰到好处地分走了他的负担。
而第二次直播,决定的却是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人们对于这项新事物的定位。
而现代的小麦平均能结三四十粒。若是优选小麦,甚至能结六七十粒不等。
“明天吧,等到下一个黄昏到来。”
但这不是他们的过错。
“不过,我们正可以利用这种现象。”
再比如说,要在短时间内,详细客观地理解一千多年的科学进展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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