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安甚至不安地扯了扯小婶的袖子，担忧道：“小婶，小叔莫不是被打成傻子了吧？”

另一个衙差又说：“我此前也为孙先生愤忿，觉得那伏先生目中无人，狂妄自大，但今日我才算看明白了，我先前是带着偏见瞧伏先生的，其实今日来看，伏先生确实是个不错的人。”

因为那人脸上还有几块“黑斑”，她的身旁还有伏安伏宁兄妹二人。

伏危睁眼说瞎话：“怎会有人傻傻挨打，只是我一时不察罢了，我问你，是问你可出气了？”

伏危看向几个衙差，说道：“你们与洛典史也是有交情的，也有人是受过他恩惠的，我知道你们也是不想看到他落狱或是离开衙门的，所以今日之事，大家可否守口如瓶？”

说着，推着素舆往巷子外走去。

霍衙差推着素舆远离衙门后，斟酌过后，才言：“我觉着洛典史是被那孙先生当箭使了。”

伏危的笑意，把虞滢和伏安伏宁都看愣了。

洛典史一时竟不知该什么说，只呆滞的站着。

伏危一笑：“如此，待大人离开玉县的时候，霍衙差是想继续在玉县这小县继续做一辈子的衙差，还是盼着跟随大人去往更高更繁华的地方？”

直到没影了，才问衙差：“你们怎会来的？”

伏危的问题，让霍衙差愣怔住了。

虞滢牵着伏宁走了过来，唤了一声也在发呆中的“霍衙差”。

说罢，看向洛典史，平静的道：“记住，你欠我三棍。”

几人再次面面相觑，随后有人一步上前，说：“我等听伏先生的。”

“有志不在年高，更何况霍衙差不过是壮年，更是有大把的时间。”

说罢，与霍衙差道：“我手臂似乎有些伤着了，还劳烦霍衙差送我一程。”

伏危道：“我瞧得出来，所以我才没有他计较。”

霍衙差想了又想，还是说了：“这一点，我挺钦佩你的。”

谁曾想，他一个三四十岁的人，竟然钦佩上了这么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说罢，纷纷离去，只留洛典史一人在空巷中傻站着。

虞滢走到了伏危身后，推着素舆：“回去后再与我细说这是怎么回事。”

他看向洛典史，留了一句话：“莫要太相信孙先生，好自为之吧。”

素舆停下，伏危半转身子，抬头看向霍衙差，问：“你觉得咱们大人会一直待在玉县吗？”

握上的那一瞬，他只感觉到这手暗藏着力量，他没使什么劲，整个人就被拉了起来。

伏危抬手示意停下。

不然，她怎么这一副神色？

洛典史和几个衙差都露出了惊愕之色，

伏危看见面前的人是鲜活的，不再是出现在家中每个角落的幻影，也不是只出现在梦中倩影。

虞滢：……

她弹了弹伏安的脑门，说：“别瞎说。”

霍衙差应了好，然后便转身离去了。

一声霍衙差，把两人都喊回了神。

霍衙差一愣，随即想到时下的这个知县为人，摇了头：“大人不甘于知县之位。”

看着忽然伸过来，还沾了些许泥土的手，洛典史脑子一片空白，只愣愣地伸出手，握住了那手。

伏危笑意淡淡：“霍衙差好好想一想吧。”

半个余月来，他怨天尤人，怨大兄把他多年的努力毁于一旦，怨他自己努力了那么久，可这不过是二十一二岁的伏危一入衙门就成了幕僚，压在了他的头上。

洛典史怔怔然望着离去的那把素舆，还有素舆上的人。

伏危唇角微微勾了勾，道：“如我今日所言，我是进衙门一展抱负的，勾心斗角之事，能省则省。”

有人应和道：“我也觉得伏先生不错。”

拉起他之后，伏危把手放在了扶手上，另一手按了按手臂，脸色有几分苍白，好像是被打伤了。

其实虞滢才回来小半个时辰，吹了许久的冷风，整个人都是冷飕飕的，但还是想着去接一接伏危，结果才出巷子就看到了他和霍衙差。

几句话后，几个衙差道：“洛典史，今日的事我们都会守口如瓶的，你也放心吧。”

伏危呼了一口气，才言：“今日只是我不小心摔了，与洛典史无关。”

伏危朝着朝洛典史伸出了手，说：“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希望洛典史能珍惜，往后再有此种事情，我便不会仁慈。”

几个衙差想了想，劝道：“洛典史莫要回头看了，人要往前看，不然是真的就废了。”

伏危转回头，望向前方，脸上的笑意在看到西巷口前站着的人时，一息之间停滞了。

话语一顿，电光火石间她想起小说里有提过他被欺负的事情，还有在他第一日去衙门时做过的梦，面色倏然一变：“你可是真的被人打了？”

霍衙差收起思绪，诧异地看向许久未见的余娘子，问：“余娘子可是刚从郡治回来？”

洛典史自嘲一笑：“这事我竟然都不知道……”

他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出现幻觉了？

怨来怨去，整个人都魔怔了。

原本还挺高兴的，可在看到向来干净整洁，一丝不苟的伏危，时下竟衣衫不整，束发也凌乱，身上衣裳还沾有泥土，一副被人欺辱过的狼狈模样，她哪里还笑得出来！

瞧到虞滢表情变化的那一刻，伏危来不及喜悦就先回想了他这十八日来，到底有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

伏危默了半晌，说：“我来这衙门是想要一展才华，并不是来针对谁的，今日一事就此揭过……”他顿了一下，继而道：“也不是，你还欠我三棍。”

意识到这点，俊逸的脸上，笑容顿时一粲，笑声清朗。

可下一瞬，原本笑吟吟的人，笑意瞬间止住了，眉头紧锁，面色凝重地望着他。

霍衙差摇了摇头，道：“不了，我家娘子见我许久不回去，还会当我去吃酒了，又该跟我闹了，我就先回去了。”

目送霍衙差离开后，虞滢才低头看向伏危，问：“你怎么弄成了这副模样，像是……被人打了？”

洛典史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笑意：“我出个什么鬼气，我这半个余月来都做了什么！”

虞滢点了头：“多谢霍衙差几次三番地送我家二郎回来，下回有机会，请上嫂夫人一块到家中坐坐。”

回到了院中，大兄大嫂还在堂屋中烤着火。

几个衙差沉默了许久后，有一个衙差开口解释：“就在几天前，大人吩咐在下值后加强县衙里外巡逻。”

虞滢应道：“才回来不久，既然霍衙差都送我家二郎到这里了，不妨入屋坐坐。”

霍衙差叹了一口气：“我年轻那会也有过这么个抱负，可是磋磨来磋磨去，也到了这个年纪。”

先前，众衙差只喊“伏郎君”，但现在喊的却是“伏先生”。

若不是幻觉，前边那笑吟吟的人，怎么会如此像阿滢？

霍衙差一笑：“有大把的时间做衙差吗？”

不，不是幻觉，也没有认错。

伏危深呼吸了一口气，收敛住自己过于愉悦的表情，眼中含笑，应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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