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沉第一反应是那个坏哥哥,表情很犹豫。
小孩儿生得根红苗正,从小是爸妈老师眼里的乖学生,上课讲话都会有点负罪感。
但蒋麓与他恰恰相反。
正如旁人所言,蒋麓身上有股江湖气,是自幼跟着跑剧组混出来的。
他基本没在学校里呆过多久,还在襁褓里就开始出镜,然后一直演到现在。
父亲身份成谜,母亲醉心学术,也就一个舅舅看管着,把他抚养到大。
所以显得世故,老练,甚至有一点点人堆里混出来的小滑头,以及缺乏细腻教养的痞气。
苏沉并不了解太多,但觉得如果说一个新朋友都没有说不过去,还是应了一下。
“认识了一个大哥哥,十四五岁,很会打架。”
“哇,酷。”商朝阳听得很向往:“十五岁都要读高中了吧!还有呢!”
“我有点怕他,”苏沉小声道:“我觉得他已经有一米七了,再过几年肯定有一米八几。”
“那家伙虽然经常抽烟,嘴巴很毒,但是……心眼不坏,一直有保护我。”
“那很不错啊。”商朝阳听得很心动:“一般来说,遇到这种大佬,要嘴巴甜点,多叫两声哥哥!”
“像我六年级的朋友,基本都是初中生哥哥的尾巴,让干嘛干嘛,还主动帮忙递东西,这样人家才愿意罩着!”
接下来的十五分钟里,小朋友被灌输了很多莫名其妙的社会小知识。
直到蒋麓过来敲门。
“醒了没,等会上戏了。”
电话一直占线,也不知道是不是没挂好。
“噢噢来了!”
苏沉高声应了,小声道:“我挂了哦,下次聊。”
“好嘞,白白!”
再打开门的时候,小朋友笑得阳光明媚:“哥哥我马上就好,你先去吧!”
蒋麓定定看了他几秒。
“你笑得好假。”
苏沉:“……”
门啪的关上。
我讨厌他!
最近连着拍
夜戏,和剧情有很大关系。
虽然朝廷一直在各地设有兆幸府,每年按光落位置将命定之人登记入册,但相关名录名存实亡。
敢贸然向旁人展示异能的人,要么被捧到高位人尽其用,从此荣华富贵,要么便被算计到分毫不剩,家破人亡。
但凡有点脑子的,最后都会改头换面,重新变了容貌姓名和身份,低调小心地过日子。
兆幸府的存在,一半是为了招安收买,一半是为了常年监视。
双方互相提防着彼此的存在,世人也讳莫如深。
谁都没想到,近在天子身旁的姬家,家里竟然有位太姥姥也是天幸之人。
元锦被接进姬家竹宅的时候,真实的姬家早就在数年前撤的里外干净,空有其表了。
五代老幼、家产田地、藏书兵器,早已一样样移进这万千紫竹之一里,哪怕是追兵上下勘察摸索,也找不出半点破绽。
剧组当初买下影视基地里的这一大块儿地,耗了不少时间花在修府宅建皇宫上。
电视里两人是身形一晃在竹林里消失,其实就是在紧靠着竹林的另一片景里继续拍戏。
元锦深夜被接进姬家,一看亡母手书,二拜姬家众人,三备反杀诸乱。
几场戏里情绪变化有许多激烈起伏,很难驾驭。
对于故事里的元锦来说,一切都是他未曾预料的剧变,大悲大痛轮番而来。
但对于戏外的苏沉来说,他一晚上光是哭戏就要演好几场。
秘入竹宅,见其间灯火繁华的戏码,剧组早已拍的轻车熟路,一会儿就好。
哭戏愣是卡了一晚上。
也直到这个时候,卜老爷子的严厉苛求,才第一次显出来。
“你不能哭的太弱,也不能哭的太惨。”
“不能不哭,但同时要显出几分烈性子出来。”
“刚才那一镜拍的很勉强,我跟你说了,他病弱,但是内心非常的狠厉,你仔细思考一下,他这个时候看着先皇后的手书,是因为什么才流眼泪?到底在哭什么?”
苏沉凌晨两点之前还哭的很像模像样,到了凌晨三点往后又困又累,碰到这么哲学的问题已经懵了。
导演叹了口气:“还是没悟。”
小孩很受打击,吸吸鼻子说对不起。
“要不明儿拍,”蒋麓在旁边小声道:“他眼睛都肿了,不上镜啊。”
老导演予以智慧的凝视。
蒋麓举起双手表示投降:“您别瞪我,当我放屁。”
“不,”卜老爷子对着他指了指布景:“你过去,给他示范着哭一个。”
“要哭的傲而不弱,哀而不伤,哭的又烈又痛,肝肠寸断。”
苏沉还在拿热毛巾敷眼睛,听到这话瞌睡都醒了。
蒋麓:“……”
我就该早点回酒店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