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第二场雪的时候,白玉奖的入围通知被专人送了过来。
每次千阳影视城下大雪的时候,人们都又喜又忧。
天然的雪好过棉絮纸屑堆积起来的假象,但这也意味着剧务要快速修改所有人的工作计划,赶在冰雪消融前把相关场景拍完。
苏沉反而没什么事。
他这两天的戏总是很早拍完,一个人旁观太久没什么意思,自行找了个空地堆雪人。
隋姐原本是跑出去买烤红薯了,再拿着信回来的时候人都在哆嗦。
“沉沉沉沉!”她颤声道:“看这个!快看着这个!”
苏沉摘了手套,接过ems的蓝色大信封,从里面拆出了黑金相间的信封。
再拆一层,才是洒着碎金,有组委会评审亲笔签名的入围函。
“你入选了!!”隋姐抱着一大篮烤红薯,脸都冻得红彤彤:“你才十二岁不到,已经入选白玉奖最佳新人了!万一真评上了,你会破纪录啊!!”
苏沉一行行看完上面的字,讶异时还能保持冷静:“主要是导演爷爷教的好。”
“对,那当然也是,”隋姐把他猛亲一口:“太厉害了!真的太厉害了!”
苏沉想到什么,询问道:“高考之后发成绩也是这样吗”
这好像是他的普通一天,又好像是格外不寻常的日子。
雪照样下,风继续吹,什么都没有变。
“高考我高考知道自己过了六百分都没这么开心过,”隋姐把烤红薯篮子交给旁人,蹦起来笑得不行:“你不知道我们多喜欢你演得元锦——连我姥姥都守在电视前面等着看你演的戏!”
“你别夸了,”苏沉小声道:“我脸皮薄,听着特别不好意思……”
“那你先玩着,我去跟他们说一声!”
隋姐随口招呼道:“小沈,给沉沉找根胡萝卜啊,没看着人家堆雪人呢!”
苏沉本来想拦,再起身人已经跑没影了。
东边是工作到热火朝天的剧组,西边是冷冷清清无人逗留的酒店。
他思考片刻,继续一个人堆雪人。
自从捉迷藏的事件以后,未成年演员都自觉与他保持距离,非必要连话都不会说,害怕因为他丢掉好不容易得到的角色。
他的朋友一直很少。
电视网络之类的东西,在随意接触的情况下会渐渐变得枯燥无味。
他宁可站在漫天飞雪里,费劲地试图堆个什么东西出来。
蒋麓收工较慢,听说苏沉一个人跑去堆雪人堆了一个多小时,循着指引过去看。
擦掉妆容以后的脸总会有些涩痛,需要多涂些羊脂膏才能缓解。
他捂紧围巾,踩着漫过鞋面的积雪去找那个弟弟。
一步一步接近的时候,蒋麓发觉苏沉其实已经长高了很多。
2005年,他们在剧院里第一次见的时候,苏沉还完全是个小孩子。
个子单薄,面容稚气,但目光清澈又冷静。
转眼已是2007年,再过几天他就要过十二岁的生日。
苏沉个子眼看着在往上长,脸庞处在孩子和少年之间,很是温和清秀。
蒋麓盯着他侧脸看了两秒,快速得出评价。
还是我帅,真没办法。
青春期的迷之竞争意识虚晃一枪,甚至还
让他目光里带了点同情。
苏沉专心裹着雪球,过了好一会才发觉是麓哥过来了。
“让我猜猜。”蒋麓插着兜上下观察:“你准备堆一个野猪,是吗。”
“……”
“是雪人,”苏沉皱着脸看他:“你才是野猪。”
野猪哥哥学他一样皱了下鼻子,转身就走,不一会找清洁工借了个铁锹过来。
“看着。”
他噼噼啪啪几下把干净的薄雪都铲起来,跟清理广场似得左三铲右三铲,眨眼垒了个超大雪球出来,完事很得意地拿铲子拍瓷实了,撑着杆看向苏沉:“厉害吧。”
苏沉予以诚实评价:“没有灵魂。”
拿铲子堆的雪人根本没有灵魂。
蒋麓本来以为弟弟会大喜过望,接过他垒好的巨人身躯共同完成作品,没想到苏沉还蹲在那继续弄他的小雪堆。
这家伙从海选时就这样,一个人不声不响地可以独处很久,对什么都淡淡的,也没有太强的功利心。
蒋麓撑着铁锹看他独自折腾,瘪着脸不说话了。
苏沉拍拍雪球,一转头看见麓哥像被欺负了一样盯着自己看,无奈道:“你要是觉得冷,先回去吧。”
“这儿冷。”蒋麓反手戳戳心口:“你哥亲手铲了个礼物,你居然不要。”
苏沉心平气和地跟他讲道理:“你可以自己继续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