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沉把花灯放到一边,被他碎发挠到痒处破了功,终于笑出声来。
刚进组的时候自己才十岁,成天粘在蒋麓屁股后头,那时候没少被他烦。
现在反而是蒋麓粘着自己,快十八岁了居然还撒娇!
蒋麓你是不是活回去了!
你撒娇像话吗!!
隋姐刚瞧见那花灯就喜欢,小心翼翼问能不能收藏做纪念,被答应之后喜不胜收。
这可是主演亲手做的玉莲花灯,而且还做的这么好看!给她十万她都不卖!!
“能签个名吗宝贝!”
苏沉随手签了,笑道:“有两个褶儿别的不是很好。”
“哪里!已经超棒了!”
蒋麓不肯他岔开话题:“走嘛。”
两个少年这才各挑了一盏金纸方灯一块去了镜头外的八角桥边,拿墨笔给对方写祈愿字句。
苏沉抬笔下意识要落元锦惯用的仿古字迹,临落笔前反应过来,换回自己写作业时常用的笔迹。
『朝朝乘兴岁岁乐安』
蒋麓思索一刻,龙飞凤舞地给苏沉写了一行。
『万事得胜 无往不利』
两人交换一看,都感慨对方果然会写这个调调的祝词。
但在没有事先打招呼的情况下,字数格式都差不多,的确是很有默契。
酒精棉小方块用铁丝绑好,点燃后便不断产出热气让金纸灯笼膨胀上升。
他们对视时同时松开了手,祈愿灯笼便乘风而去,一同飘入飞腾的灯海之中。
今晚刚好有正好的灯笼,取景各地的灯笼都往同一处飞去。
蒋麓扬首张望片刻后,
忽然道:“入镜了。”
“嗯?”
“你看,”他伸手往远处指:“按葛导他们架镜头的方向,我们的灯笼刚好飘了过去。”
“那刚好当个剧里的彩蛋。”苏沉笑道:“其他灯笼都没有写字,只有我们的有,将来电视上说不定还能看到。”
蒋麓安静地看了很久,直到灯海都飘散到快要看不见了才开口。
“现在再让我想像《重光夜》结束的那一天,我根本想象不出来。”
苏沉望着长河上漂浮的碎冰,半晌嗯了一声。
《重光夜》的道具组实属国内顶尖团队,要面对一系列离谱到极点的需求,夏天下雪冬天开花都不算什么。
上元节拍完,紧接着就是元锦梦境里的那扇血珀门。
自第一部重光夜降临之后,元锦一夜间发色银白,还得到梦中神游的奇异能力。
这能力可以让他目睹五湖四海的广袤风景,潜入任何府邸亲临隐秘,更与一扇似乎永远没有尽头的门结下不解之缘。
第一扇藏在雪山深处,在山面陡险处突兀镶入。
握着门把手打开的那一刻,会跌进深海与暴雨里,门的内外迥然是两个世界。
元锦深陷在深海暴雨里,竭力找到这一扇同样的门,紧接着再跌进下一个幻景里。
每通过一扇,他的五感之一便被强化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如目力强悍到可以看清视野最远处的树梢鸟羽,如听觉可轻易隔墙察觉旁人的脚步。
这扇门上镶着的血珀,和皇家冠冕上传世的血珀又完全一致,皆是如重光夜般神秘莫测的存在。
单独关于这一设定,论坛贴吧里的讨论猜测就层出不穷。
[145L:大胆开麦,门一共有十扇,开完的最终奖励就是永生。]
[232L: 根据琴婶以前作品的搞怪风格,说不定最后一扇门后头有个吐槽役仙人?闯关到最后能听到很多世界运行监控的绝密消息?]
[481L:楼上都在猜啥啊,我押五块钱!让他直接登仙飞升,成为掌管重光夜的幕后!]
[482L:哎哎,人家压根没写修仙设定,真要搞新世界观,十部够琴婶发挥?那不得搞个大几千万字的长部头了?]
苏沉目前并没有被剧透到第十扇门的真实幕后。
前几扇的拍摄难度已经是层层加码了,后面的根本不敢想。
第一扇拍落海,第二扇拍森林,第三扇拍狼群,第四扇拍火焰楼。
火海那里危险太高,大部分用的还是特效。
但到了第六扇……直接要在沙漠里找门。
包机飞到大西北去找沙漠不现实,剧组直接砸重金,在现有场地里,买了十吨沙子。
当时沙子是一卡车一卡车的往里运,卸下来还不能直接布景,要过筛,还要铺色。
虽然剧组有意架设了固沙网之类的布置,但刮大风的时候连皇宫里都有白沙飞舞,画面一度有点怪异,像是有世外高人在做什么法术。
几个月前买来的沙子,如今在拍完上元节之后派上用场。
元锦前一秒还在迷宫般的楼院里穿梭,打开门的那一刻,一脱力坠到厚实细软的白沙里。
常规来说,沙漠都颜色偏棕黄,想要人工制造白沙漠,不仅是沙子要用反光染色都不错的材料集中处理,还要现场充分打光,在完全没有其他颜色的光污染情况下进行布景和拍摄。
道具组头疼的同时,演员也在头疼。
……在沙漠里演戏,一个场景用几百个状态演几百天的反应过渡,太难了。
元锦在小说里一次一次千遍万遍的试,苏沉必须也要重复上千遍演出来。
其中从轻松到绝望到偏执的情绪,也要近乎真实的复刻。
只有这样,他自己才会信,沙漠里真的有一扇门。
他信了,观众才会跟着信。
苏沉去片场看沙漠的那一天,原本已鼓足勇气,还很客气地和道具组的熟人们打招呼。
但大家看他的眼神都有些同情。
那种同情和怜悯,是知道真相后难以掩饰的真实情绪。
“怎……怎么了?”
少年已经嗅到几分不祥。
“是这样。”颜电安慰性质地拍了拍肩:“这个沙漠,后半段都是我监修着铺好的。”
半个操场一样的大小,还安排了风力和人力系统,不断改变分布格局。
正如每一次元锦醒来以后,沙漠仍在风吹日晒,变化出无限形态。
他每一次想要记忆的位置,最后都会消失在看似千篇一律的无限场景里。
“沉沉,很抱歉地跟你说一句……”
“我们真的埋了一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