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沉看出自家经纪人护犊子心切,有被暖到。
他抱了抱大姐大,岔开话题道:“我明天结婚,你们来吗。”
周金铃一口枸杞水喷出去。
助理被溅了一脸,拿袖子抹脸:“好家伙,还放了胖大海,你这味儿啊……”
“结婚??你要结婚了??”
“帝后大婚,要从早上四点开始拍。”准新郎伸了个懒腰:“我今天准备吃完晚饭就睡,听他们说结婚是个体力活。”
经纪人满脸复杂,拧好保温杯喃喃道:“我是不是该封个红包给你们。”
“铃姐,”助理又道:“听说他们还要拍喝交杯酒。”
“沉沉还是个孩子啊!!颜电她怎么想的!!!”
苏沉刚入组时,十岁演十二三岁的元锦。
如今现实里未满十五,但元锦已有十八岁,自然得顺着往后演。
好在他骨架匀称修长,脸庞的稚气可以用妆容巧妙修饰。
元锦气质冷冽,喜怒无常。一旦掌握其中神韵,年龄的差距感也会消散大半。
导演有意让帝后演员保持距离,连入组欢迎宴都没邀请苏沉入席,让他自个儿点了客房服务套餐。
要的就是千里迎亲的陌生感。
生疏,青涩,甚至双方都有几分抗拒——这才是古代的常态。
第五部的剧情,是自朝堂政斗辐射至四海内外的势力纠缠。
故事的开始,是元锦自皇陵中醒来,被姬龄护送回京后重登为帝。
开场丞相暴死,各方权贵朝觐,紧接着就是海昉之谋被万曜之揭开,层层伏笔不断呈现出惊人一面。
三条故事线相互交缠,在颜电的执导中平稳推进。
第一条线,是朝内君权走向巅峰,结束了从第一部到第四部的波澜起伏,元锦如神祇般死而复生,又坐拥重光夜的赐福庇佑,已坐拥自上而下的跪伏敬拜。
——他在政坛和神坛都已抵达巅峰。
第二条线,以万曜之和姬龄的视角穿插而成,拟出海昉国的狼子野心,以及峡湾之争的战火征兆。
姬龄奉密旨潜入海国,替元锦偷一样东西。
同时万曜之巧立名目,兼并大批海国商人的耳目眼线,在战争前夕布棋谋算。
第三条线,以帝后成婚为基点,开启了元锦多疑又复杂的个人角色线。
即便是政治联姻,也是生活的又一个开始。
苏沉起床的时候,天都是黑的。
他好像是睡着了,又好像是醒着,脑子里把剧情过了一遍又一遍,台词反复确认过每一个字。
明明是演的,却好像还是会忐忑紧张,有种不切实际的害怕。
去化妆间的路上,天上繁星闪烁,电瓶车的灯光映亮两侧的黑黢黢的绿化带,夜行人举着手电筒在前方开路,遥遥可以看见高空摄影摇臂的点点光芒。
群演基本都是通宵不眠,提前装扮作宫女侍卫,又或者迎亲礼卫,举着两三米高的旌旗飘带在人群里穿梭而过。
化妆师和道具师看见他,都笑哈哈喊一句新郎官来了,前后招呼着忙活起来。
首先换一身古制的白色里衣,用绳结在袖口腰侧固定好。
然后要张开双臂,任由三四个哥哥姐姐如拼图般把繁复礼服分部件穿戴。
大红长袍上满是金玉坠饰,刺绣盘龙一并看不见针脚,手串颈串一环扣一环地布置之后,像是能压得人抬不了头。
元锦多是银发紫衣,很少穿过这样灿烂又隆重的正红。
上妆之前,苏沉看向镜子,一眼瞧见身后拾阶而上的蒋麓。
化妆师也注意到他,笑道:“哟呵,来给你弟弟发红包啊?”
蒋麓单手插兜,还真给了个红包,压在镜子前的喜梳上。
“随一千,够么。”
苏沉指腹一扫,发觉形状有异,安静拆开了看。
红包很空,只放了一枚枫叶,像是去年秋天折的,此刻盛夏里仍然深红一片。
化妆师打趣蒋麓抠门的很,继续给银发抹更容易泛光的发蜡。
廉价香味里,他们隔着镜子对视,像是在打一个哑谜。
天亮时镜头正式开拍,从宫墙的第一缕晨光开始拍起。
接下来的一切,每一帧都力求纪录片一般的严谨隆重。
银发帝王身披锦缎,诸般炽烈更衬得贵气飘逸。
他是年轻又尊贵的天子,即将迎接东南总督的嫡女,至此订下最深刻的利益关联。
蒋麓在镜头外看着漫天的红纸彩绫飘扬,被葛导演拍了下肩。
“换衣服了,等会拍你在高处眺望的镜头。”
蒋麓嗯了一声,又道:“你觉得,姬龄这会儿是什么情绪?”
葛导演还真琢磨过这里的人物揣摩,诚实道:“好哥们去政治联姻了,是我我高兴不起来。”
“不过颜导说了,你想怎么演都行,反正拍的是你孤零零的一个背影。”
蒋麓笑了下,目光不再看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