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景安没有拿石头,拿起石头的是他的护卫,一块比拳头大的尖锐石头,冲破劲风,直冲藏獒的脑袋砸去。
天天跟在三皇子身边的护卫,名叫马戈,是三皇子万里挑一的高手,这一石头砸到一只狗身上,不死也没法正常活着了。
可是他们都没想到,这只狗速度竟然那么快,同时那么灵敏,被它躲开了要害,石头只砸到了它腿上。
他们都听到了骨裂的声音,也见到了血,黑狗那只腿蜷缩着拖在地上,但它只是惨叫了一声,立即又奋力飞扑到了三皇子身上。
三皇子和护卫脸上这才露出害怕。
“快打死它!”
“保护三皇子!”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藏獒已经一口咬上了三皇子的胳膊。
马戈惊慌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他以为来得及的,要说这偌大的国都,除了皇宫哪里最安全,将军府要说第二,绝对没有哪个府邸敢说第一。
将军府里的护卫个个都是上过战场的,在关键时刻,那么多护卫只要有一个有动作,一箭射死那只狗就行了,可是一个都没有。
三皇子的其他护卫们忙冲上去,将军们府的护卫们也冲了过去。
苏青喻忙叫了一声:“慕川!回来!”
撕扯下三皇子胳膊上一块血肉的藏獒,听到苏青喻叫它,转头要后退,三皇子护卫的剑已经迎面而来,即将砍到它脖子上时,又被将军府的护卫一刀挡开。
马戈怒吼:“这畜生咬伤了三皇子,万死不足惜!”
这是事实,再金贵的狗敢伤到一个皇子,不管在哪里都是立即处死的下场,即便老将军也会这么做,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将军府的护卫却都在护着它,让它耷拉着一只腿,一瘸一拐地跑到苏青喻身边。
慕川将三皇子的肉放到了苏青喻脚边,呜咽着但又摇着尾巴看向苏青喻,像是一边疼得委屈,一边又在骄傲地邀功。
苏青喻:“……”
527:【好样的慕川,替你哥哥报仇了,他这个虐狗人士活该!】
苏青喻:“……”
现在又是好样的了,不说它笨它毛长了?
还有,哥哥是怎么来的?
苏青喻听着三皇子的痛呼,看着那一块肉,心道,不愧是藏獒,不愧是数万只藏獒中最凶猛的藏獒。
“师统掌,这畜生咬伤了三皇子,必须立即处死!”马戈愤怒地对苏青喻说。
三皇子没发出多惨烈的叫声,但马戈知道,他向来能忍,叫声不惨烈不说明伤不惨烈,伤口见骨,鲜血已经浸透了袖子。
苏青喻看了一眼,压下心里的惊喜,忙惊慌地跑到三皇子身边,转头问:“叫大夫了吗?”
“已经去叫了,马上就来。”
三皇子疼得脸色苍白,满额头是汗,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小息,我……没事,别、别担心,我就说……它太危险了。”
苏青喻心中冷笑,别以为他不知道三皇子打的什么主意。
他一定是故意激怒慕川,让慕川上去咬他,趁此让护卫打死慕川。
这样的话,慕川死了他也没法说什么,可能还会对三皇子心怀愧疚,原谅他的一切,以后再也不养狗,一箭不止双雕。
可是,他们不知道慕川的来历,只把它当成普通&#
30340;狗,低估了它的厉害程度。
总管刚走没多久,他们就来了,也不知道这是皇上送的狗,将军府的护卫非但不会杀它还会保护着它。
最后反倒是三皇子被咬成这样。
都疼成这样了,还不忘说这样的话,想让师故息愧疚,想让师故息丢弃这只狗。
苏青喻好像没听到他的话,只紧张关心他的伤。
师平山是和大夫一起来的,他远远地看到三皇子躺在地上,半边身子被血染红,心跳差点停掉。
他扑通跪到三皇子身边,“三皇子恕罪,这、这……”
疼出的汗水流到眼睛里,三皇子眨了眨眼,“师将军……快起来,我没、没事。”
师平山是他最想拉拢的人,他当然要做足功夫,即便疼得说话都发颤,还是要让他起来,心里想的却是怎么利用这件事来拉拢约束他。
看到师平山下跪这一刻,虞景安才觉得这伤受的可能值得,不全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不是可能,他一定要让这伤值得。
三皇子咬牙忍痛,挥手让马戈把师平山扶起来。
马戈扶他起来时,愤愤地把事情跟他说了。
“师将军,这个畜生。”他指向慕川,没注意到在他说出“畜生”两个字时,师平山眉毛的颤动,“它咬伤了殿下,将军府的护卫竟然不立即打死它,还护着它!”
这是很奇怪的事,但他想可能是因为这只狗是他们少爷的,主子没说话,他们不敢贸然动手。
那他就跟将军府最大的主子说这件事,也曾在战场上手刃无数敌军的将军,必然会一剑刺死这个罪无可恕的畜生。
一切和他预想的不一样,将军一动不动,脸色奇怪。
他转头看向苏青喻,问他:“说清楚,是怎么回事?”
苏青喻如实说:“三皇子说慕川不适合我养,不让我养,要给我换一只,我不愿意,带着慕川离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慕川挣脱绳索扑向了三皇子,我回头的时候,正好看到马护卫用石头砸断了慕川的腿,慕川更凶地咬住了三皇子的胳膊。”
师平山听完后,表情更奇怪了,他看向腿骨扭曲的慕川,问三皇子:“三皇子,犬子说的可对?”
三皇子已经意识到了有点不对劲,他尽量说好话,“不怪别人,要怪只能怪我乌鸦嘴,我说这狗危险,担心它伤到小息,没想到它真的……幸好伤到的是我。”
师平山:“……”
三皇子的伤口太深了,他在战场上领略过番狗的厉害,这只又是北域挑选出送给皇上的,皇上在沙场上成长起来,他们投其所好,送来的自然不是普通的番狗。
将军府的大夫额头上也出汗了,足以说明伤有多严重。
这要是将军府其他军犬咬的,他现在可能心都要凉了,可是这是皇上的狗做的,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一个皇子被一只狗咬了,竟然没人处理这只狗,别说三皇子,马戈都忍不了,他愤怒拔剑,“如果将军不方便动手,那我……”
他话没说完,剑就被师平山按回鞘里了,手腕被他另一只手稳稳压着。
马戈惊讶地看着他,皇上病骨支离,而师平山比皇上还大上许多,经常给人一种他已年迈不复当年的感觉,可此时他竟然动不了分毫。
师平山收回手,再次在三皇子面前下跪,“三皇子恕罪,臣无法处置这只狗。”
三皇子差点维持不住宽和的表象,“为何?”
师平山沉声说:“这只狗,是皇上赏给犬子的,臣不敢。”
都说打狗也要看主人,打狗就是打主人的脸,谁敢处置皇上的狗。
整个后院一点声音都没有。
那一瞬间,三皇子和马戈的表情无比精彩。马戈的脸也三皇子一样没了血色。
苏青喻觉得看他们此时的模样,爽度可以和他咬三皇子脖子时比了。
暮色西沉,御书房外跪了四个人。
来见皇上的几位大臣包括丞相,看到受伤的三皇子和师将军都跪在这里,都惊讶不已,非常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们察觉到事情可能不简单,不敢在御书房外问,只是忍不住多
看几眼。
几位大臣站在门口等待皇上召见,总管打开门,没先跟他们说话,先走到了师平山身边,伸手亲自扶他起来,“师将军,皇上已经知道了,皇上说这事怪不到将军和小师大人头上,您快起来吧。”
他扶了师平山又扶苏青喻,却没有管跪在旁边的三皇子。
马戈浑身颤抖,三皇子紧紧咬着牙,汗水流到眼睛里,又流了出来。
几个大臣又看了过来,尤其是丞相,目光直接落在三皇子身上。
苏青喻注意到了,站在师平山身边,微垂着头扬起嘴角。
最初三皇子只有钱和母族给他暗中培养的一批死士,在太子和二皇子面前毫无竞争力。
皇上把丞相府的三小姐指婚给他,丞相府一开始也没打算站在他身后,因为丞相是皇后的嫡亲哥哥,天然站在二皇子这边。
后来,二皇子做了很多糟心事,让丞相有了烂泥扶不上墙的想法,而正好那段时间皇上经常表扬三皇子,他看到了三皇子的潜力,又在三皇子的误导下以为将军府站在了他那边。
在帮助二皇子的过程中,他已经得罪了太子,如果二皇子登不上皇位,那也一定不能是太子。
丞相就是那时候开始暗中帮助三皇子。
虽然三皇子和他没有血缘关系,但是他女婿啊。
这是三皇子的第一大助力,接着他借着丞相府和将军府,又拉拢了其他羽翼。
现在丞相还没生出要帮三皇子的想法,就看到了三皇子狼狈地跪在御书房前,这想法至少应该推后很久才出现吧。
不只是推后,接着,苏青喻要一点点斩断他的想法。
不仅是丞相的,还有其他势力,提前砍断他未来的左膀右臂,那些利用将军府得来的助力都没了,他要怎么篡改圣旨,怎么逃出太子和二皇子的围困?
三皇子胳膊上的伤只是粗略处理了一下,此时跪着,手撑在地上,鲜血不断向下流。
这个流血的架势就已经很恐怖了。
看着鲜血不断在地上聚集,几个大臣都觉得心惊,要是这样流下去,可能会出人命。
然而,皇上却没让他起来。
几个大臣心思各异地走进了御书房,他们看到端坐在上位的皇上,神色淡淡,好像不知道外面有一位皇子正流着血跪在地上。
房内房外都是一片静默,这静默中皇上的声音格外清晰,即便如此,也听不到里面的情绪。
没有商议,也没有寒暄,他有条不紊地给他们下达了一道道命令,声音冷穆,全程都没抬头向外看一眼。
几个大臣越听越在无形中畏惧于他,他们好像闻到了外面的血腥气,围绕在鼻尖压得他们有点喘不过气,只能把头垂得越来越低。
这是皇子的鲜血,却像是他们的血在一滴滴向下坠落。
好不容易,他们离开御书房,纷纷松了口气,抬头又看到三皇子跪得满脸是汗水,浑身颤抖。
几个大臣忙收回视线,匆匆离开了,不知道他们心里畏惧不已的人,在看到门外另一个人时早就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