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还剩两条街就到民政局了，车却在路口转向，往其他路上开，姜时念这下忍不住先出声：“沈总，我们还有别的安排吗。”

时隔太久了，沈延非位高权重，绝不会把一无所有的姜时念当成正经的女友。

“好，”沈延非的视线半掩在睫毛下，若有若无盯着她左手的袖口，那里包着的手腕被商瑞用力抓过，布料上留了痕迹，“只是这件不配你，换了。”

哪像现在……

并且……

姜时念……也不过是走投无路，出卖自己，靠着一张脸去贴沈延非而已。

沈总真是很挑剔，身上这件旗袍在她穿过的所有里面，无论面料剪裁细节，都是最好，他竟然这么看不上。

她笑着靠着，把他真正当成男友，未婚夫，爱人的样子。

摄影师在圈里名声很响，平常都是负责给一线明星拍写真封面，当然认识身为当红主持人的姜时念，一见这情况，他知道自己吃到了惊天大瓜，吓得哪敢出声，谨小慎微开始拍摄。

周围色彩像是在某一刻全部变成虚影。

不过沈总真是好性格，耐心十足，跟她拍了十来分钟，连她意想不到的情侣姿势都用上了，简直是亵渎沈总威严。

“念念，暖了吗。”

天气很冷，民政局大厅里的空调坏了，气温低，很多人都在呵着热气取暖。

好不容易拍完，姜时念如释重负，就是有隐隐的担忧，觉得这些照片，可能拿到民政局都不合规定。

姜时念已经说服了自己，不再对结婚这件事有什么犹豫的，她心里提前演练着去领结婚证的流程，希望不要出错浪费沈延非的时间。

姜时念一怔，不禁朝沈延非望过去。

“姜小姐再笑笑，麻烦沈总搭肩，亲密一点，对就是这样——”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右手顺势拂过旗袍裙摆，低头侧目间，左手手腕突然被人握住。

不过沈总领证，要求高也无可厚非。

姜时念在民政局重新陪沈总拍了一张合格的双人证件照，正式登记之前，需要双方填表，等表填完，签了字递上去，结婚证就能拿到手里了。

是按照沈延非事先的吩咐，把一张最简单的证件照合影，硬是拍了一百来张。

她没领过证，可也见过别人的照片，都是板板正正坐一起，稍微靠近，就行了。

长久的死寂后，他喉结动了动，把带着她体温的旗袍完完整整叠好，托在手上，不舍得有一点蒙尘。

姜时念挑了个相对安静的角落坐下，拿笔填表，到了最后要签字落款的时候，她手指凉得厉害，有些不好下笔。

同一时间，沈延非手机微微震动，摄影师已经整理好的上百张照片，象征着结婚厮守的合照，全数发到了他的微信上，一张不缺。

“还不够噢，最好能贴上，对对，肩膀靠在一起——”

最多就是一时的初恋情结，想攥在手里玩玩就算。

等到了民政局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临近春节，来领证结婚的人很多，姜时念定了定心，戴上口罩，跟沈延非走进去。

车里过分安静，姜时念紧挨着车门，靠玻璃透进来的少许凉意稳定情绪，她垂下细密眼睫，在行李袋里找出自己的户口本，倒扣在腿边。

姜时念严重怀疑哪里不对，但拍摄过程看起来挺严肃，她也没好意思提意见。

像在强势地覆盖某些痕迹。

沈延非唇间咬烟，低垂着眼睛，侧脸笼在一片模糊光影里，他握住旗袍左边衣袖，抚平那些被别人留下的褶皱，狠狠用力攥进手里。

照片都不合格。

后背突然一烫。

换衣服？

然后她担心的事果然就发生了。

他单手松了松领带，另一只手圈在她手腕上，他手指长，掌心薄而舒展，绕她一周还有很多空余，他拇指抵在她腕中的脉搏上，一下一下跳动震动彼此。

沈延非的反应喜怒不辨：“陪你去换套衣服。”

沈延非掌心打开，指骨匀长，完全把她小巧的手遮盖，温度在入侵，皮肤似有似无贴在一起，他就这样虚扣住她，带着她一笔一划，把“姜时念”的名字工整写完。

姜时念在里面换好衣服，对着镜子看了几个来回，也没瞧出身上这件跟换下去的有什么明显差别，都是浅色暗绣，不过现在这件是珍珠白，跟沈延非穿的衬衫更相配。

姜时念被引到楼下大厅，沈延非已经等在那，他身上浅淡的烟草气散得一干二净，抬手叫来在旁边待命的摄影师一行人，侧头跟姜时念说：“先别急，在这儿提前把照片拍了。”

沈延非走上前，高大身形微微下压，用脊背隔开她与外界混乱的人群，他左手撑在她身边的桌沿上，右手温度炙热，不轻不重覆上她发僵的手背。

之后，他声线混在大厅纷乱的交谈中，磁沉低缓，克制地覆下来，耳语般问她。

姜时念有些难忍的麻痒涌上来，又不敢擅自抽出去，她吐息微微升温，轻声问：“怎么了？”

姜时念想揉揉手，恢复点温度。

“姜小姐再侧一点头，离沈总近点——”

车开进一套仿古建筑的院门，有提前准备好的团队在门口迎接，一群人把姜时念前呼后拥带进去，没过多久，她脱下来的那件月白色旗袍就送到了沈延非的手上。

沈延非眼中蓄着雾气，面不改色地加重，扣紧，牵住她往前走，淡然说：“适应一下夫妻关系，姜小姐不介意吧？”

姜时念意外地看了眼身上旗袍，想不出有什么需要换的理由，颜色款式都挺适合拍登记照片的，她既然打破了沉默，也就鼓起勇气继续问下去：“旗袍不好吗？”

上车后，沈延非就没有开口说话，也没再询问她的念头，仿佛心照不宣，车从姜家一驶离，就一路朝着民政局开。

让沈总百忙中抽空，纡尊降贵来替她解决家里的糟心事，实在辱没他的身份，他付出了成本，要立即把婚姻关系落实，也是合情合理。

她不知道，身后那束专注目光，一瞬不错地凝着她，在她停笔犹豫的一刻，脱控般往下深陷。

姜时念能理解。

是她自甘堕落，想出这种上不了台面的办法来报复他。

姜时念吃惊加茫然。

院外没人打扰的长廊里，寒冬料峭，廊沿边都是积雪。

姜时念倒是很想介意，但周围众目睽睽看着，她怎么能去逆他的意思。

他没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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