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内, 正房西耳房中。
因为这次殷君衡和洛寒霜从辜玉楼的住处带了不少灵药过来,辜玉楼就趁这个机会开始教沈明玉如何辨别一些灵药。
辜玉楼把药放在手中,细细指点着, 告诉沈明玉区别。
“醉红草和珊瑚草长得十分相似,但药效却差别很大, 醉红草有微毒,更可以麻痹人的心智, 让人昏睡不醒,连修士服了都会中招, 寻常人只是碰到一点花粉就容易浑身瘫软。但珊瑚草却是一味活血益气的温补良药。这两种草的唯一区别就在于醉红草的花心是雌雄同蕊, 但珊瑚草却只有雄蕊或是雌蕊。”
说着, 辜玉楼就将醉红草的花心用指尖撑开,拿给沈明玉看。
辜玉楼五指修长, 洁白如玉,衬着那朱红色的醉红草实在是很漂亮。
沈明玉看得有点出神,但很快, 他又清醒过来, 凑上前去, 自己伸出手指, 轻轻抚摸了一下那醉红草的花心。
辜玉楼淡笑, 旋即又取出珊瑚草,放在掌心让沈明玉辨别。
辨认完毕, 沈明玉不由得感慨:“这也太相似了, 当年发现这药的人果然厉害。”
辜玉楼:“谁说不是呢?据说这药草是上古时代一位修士发现的, 那时修行环境简陋, 很多修行者就是直接服用珊瑚草补充体力。而那修士为了救人, 用这醉红草迷翻了一堆当时的守卫, 直到这,人们才知道还有醉红草这种东西。”
沈明玉讶异:“这人好聪明,那个时候就能发现醉红草的不同寻常之处么?他是医修?”
辜玉楼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这件事毕竟只是个传说,按道理来讲,在那个时候就专注灵药的修士不可能完全对治病救人没兴趣,可这个修士好像就只有这一个传说,再无其他消息。所以我也怀疑这件事杜撰的,但偏偏这件事在许多上古石碑上都有记载,又不像是作假,很是有些奇怪的。”
沈明玉有些好奇了:“竟然是这样……”
这时,辜玉楼看着沈明玉好奇的神色,不觉笑了一笑,接着他就默默合起了掌心,收回了手道:“好了,先不说这个。”
沈明玉怔了一下:“师父你要做什么?”
辜玉楼握着手掌道:“我已经悄悄将这两样草调换了一番,一会你来细细辨认吧,就当考察你了。”
沈明玉莞尔:“好。”
片刻之后,辜玉楼把手掌伸到沈明玉面前,摊开,两株一模一样的草果然就出现在了他的掌心。
沈明玉记着辜玉楼对他说的那些话,就凑过去,在辜玉楼手掌上仔细辨认了起来。
说实话,这两株草很细长,花也开得很小,非要视力极好之人扒开花苞细细辨认才能知道这花的秘密。
沈明玉也是折腾了好一会,才终于又分了出来。
这会他十分笃定地拿起其中一株就道:“这是醉红草。”
辜玉楼沉默片刻,托腮徐徐笑了笑:“徒弟真聪明,猜对了。”
辜玉楼这个笑意实在是有些微妙,沈明玉见了,不知为何,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迟疑了一下,沈明玉嘴唇动了动,就想问辜玉楼为什么这么笑?
也就在这时,沈明玉发觉自己的嘴唇不太能动了,他整个人开始乏力,也慢慢眩晕了起来。
下一秒,沈明玉再也支撑不住,身体就这么不受控制地朝前软倒下去。
沈明玉:!
然而,还未等他跌落下去,就已经又陷入到了一个清冷柔软的怀中。
草药清苦的香气再次传来,幽微冰凉,丝丝缕缕钻入鼻息,好闻得很。
沈明玉此刻只觉得浑身发冷,觉得难道是辜玉楼
被魔气入侵了?
可是也不像啊?
沈明玉嘴唇又竭力动了动,可偏偏,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下一秒,浑身绵软的他被辜玉楼静静抱了起来,接着,他就听到辜玉楼在他耳边含笑叹了口气,呼吸温热。
“傻徒弟,忘了师父刚才怎么教你的?”
沈明玉:……?
被辜玉楼这么抱着,怔了好一会,沈明玉脑中忽然闪出辜玉楼方才说的一句话。
“醉红草有微毒,更可以麻痹人的心智,让人昏睡不醒,连修士服了都会中招,寻常人只是碰到一点花粉就容易浑身瘫软……”
是……花粉!
沈明玉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犯了多大的错误,一时间倒是不害怕了,而是立刻就脸上滚烫,羞窘了起来。
好丢人。
这不就像上化学实验课,老师刚刚叮嘱过这个东西有毒不能触碰,结果下一秒你就摸上了么?
只是……沈明玉一边说不出话一边又十分郁闷。
明明,他也是被辜玉楼的行为引导了。
因为辜玉楼刚才第一次演示给他看的时候也没有戴手套或者裹着手,怎么到他,就有问题了?
辜玉楼这会望着怀里沈明玉有些小委屈和郁闷的表情,不由得将人轻轻抱起,放在一旁软榻上,就莞尔笑道:“你师父我是什么人?你自己又是什么身体?这点难道还要我做师父的提醒吗?”
沈明玉怔了怔,长睫颤动,倒是愈发不好意思地垂下眼去。
这个,辜玉楼说的倒是没错。
是自己太高估自己了……
辜玉楼:“生气了?”
沈明玉听到辜玉楼这句话,不由得抬起眼,默默看向辜玉楼。
只见辜玉楼这会正近距离靠在他身侧,那白皙无瑕的精致下巴几乎要贴到他的额头,正含笑这么从高处看着他。
沈明玉无奈了一会,说不出话的他只能用眼神表示歉意。
表示他不是对辜玉楼生气,只是太无奈于自己没长记性了。
这幸好是辜玉楼,若是旁人,他就完了。
辜玉楼这会看着沈明玉努力用眼神给他解释时,长睫颤动,眸光忽闪的样子,不知为何,心头轻轻一动。
紧接着,辜玉楼就不受控制地缓缓伸出手,抚上了沈明玉柔软如玉的侧脸,再往下,一点点抚到细腻如雪的脖颈上,再轻轻拨开那微敞的领口……
酥麻,异样……
沈明玉瞳孔不觉收缩,看辜玉楼的神色也十分微妙复杂起来。
可就在这时,辜玉楼指尖忽然轻轻一挑,就将一缕丝线从沈明玉衣领旁扯了出来。
沈明玉:?
这种地方,怎么会有丝线?
接着,他就看到辜玉楼对面那双深紫色眸中沁出一点深浓笑意来。
“堂堂太子妃,穿的衣服怎么这么差?殷君衡这是苛待你啊。”
沈明玉无奈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衣服上怎么还会开线……
还好,是个误会。
他不觉松了口气。
一旁的辜玉楼将沈明玉的一切细微表情和动作都看在眼底,这会他眸光不觉暗沉了几分,旋即却又敛去,化为了满目淡然。
指尖轻轻弹去那根丝线,辜玉楼笑了一下,起身道:“好了,你先躺一会,我去给你调制一点解药。”
说着,辜玉楼就起身走了。
沈明玉看着辜玉楼从容离开的背影,整个人骤然放松了一点。
只是,他心头那股微妙的异样也还是实在是挥之不去。
线头是一回事,但辜玉楼那时看他的眼神呢?
也跟
线头有关?
沈明玉觉得不太是……
可他又不敢深想。
如果真的是他想的那样,那就不好办了……
此时,沈明玉眸光微有沉凝,心绪更是复杂,全都没想过朝地面上看一眼。
若是他细细看一眼,立刻就能看到那根所谓的,从他衣领处抽出的线头根本就不是白色,而是淡青色的。
同辜玉楼的衣服颜色一模一样。
·
殷君衡回府时,浑身无力的沈明玉正被辜玉楼扶着,搂在怀里喂解药。
看着那一袭青衣静静拥着那一袭柔软白衣,侧脸露出罕见的温柔之色时,殷君衡心尖狠狠一颤。
但鉴于先前同样的误会和乌龙发生太多次了,这一次,殷君衡没有动怒,只是静静驻足,停在门口,漠然道:“明玉的伤不是好了么?这又喝的是什么药?”
殷君衡这冰冷的嗓音一响起来,辜玉楼怀中的沈明玉长睫一颤,不由得默默抬起眼。
四目相对,沈明玉嘴唇动了动,还是说不出话来——解药的药效也没那么快。
殷君衡一看沈明玉这幅情状,心头一沉,再也不管什么,就迈开大步走过来道:“怎么了?难道又有人伤你了?”
说着殷君衡就想伸手把沈明玉接到自己怀里。
可偏偏这时,辜玉楼不疾不徐抬手,用药碗轻轻挡住了殷君衡伸过来的手臂,道:“无事,只是今日我在教他辨认药材的时候,他不慎碰了一点麻药,我正在给他喂解药。”
殷君衡:……
半晌,殷君衡沉着脸,伸出手静静拿住了辜玉楼手中药碗的半边,道:“既然如此,那也不麻烦辜大夫了,我来吧。”
辜玉楼抬眼,跟殷君衡四目相对。
一双黑眸和紫眸都是一种深邃的漠然和敌意。
短暂的沉默之后,辜玉楼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淡淡笑了一下,就把药碗松开了。
殷君衡接过药碗,顺势把沈明玉搂在了怀里。
动作很轻柔,但却充满了排斥和防备。
辜玉楼看到这一幕,一句话不说,就转身静静走了出去。
只留殷君衡和沈明玉二人在房中。
·
是夜。
用过晚膳后,洛寒霜和辜玉楼各自回房,都没有打扰殷君衡和沈明玉的意思。
殷君衡这会就搂着沈明玉,略带一点炫耀和邀功地给他说起了自己今日的“丰功伟绩”。
可在得知殷君衡被泰安帝禁足又罚俸之后,沈明玉不由得有些无奈了。
这会他低声道:“殿下怎么可以这么任性?”
殷君衡剑眉微挑:“你觉得我任性妄为?”
沈明玉看着殷君衡的表情,沉默了一瞬,轻声道:“我知道殿下是为了我,但以后殿下还要在朝堂上立足,这么做,太给自己树敌了。”
听完沈明玉这话,殷君衡原本不悦的神色不觉微微缓和了不少,沉吟片刻,他想起自己今日在太极殿上看到的一幕,忽然觉得,愈发没有留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