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想着明天的事, 季言轻和薛刚队里那三人确认了一遍他们之前离开的路线。
薛刚队里那三人天亮之后就离开,因为知道城里有觉醒丧尸所以他们一路都非常小心,但前面一半的路程很顺利, 这也让他们慢慢开始掉以轻心。
他们是在中午十一点多休息时被袭击的,那时他们正因为炎热的天气而昏昏欲睡,再加上掉以轻心, 他们直到被那两个觉醒丧尸近身之后才发觉问题。
那之后就是一下午地逃亡。
一路下来他们折了两个人, 直到天黑时才总算逃到季言轻他们所在的这楼楼下。
“也就是说你们还没有到达城市边缘?”季言轻若有所思。
“没有。”
“从这里要出城,除非往回走回树林, 否则最近的出城的路都需要一整天的时间, 这还是在不绕路的情况下。”
“怎么?”夏沈书看向季言轻, 季言轻问这个做什么。
“明天的路可能会很难走……”季言轻简单把自己的想法说了遍。
听完他的想法,本就处于极度震惊之中的几人眉头纷纷皱起。
他们觉得季言轻说的有些匪夷所思,可他们却无法反驳,毕竟那些觉醒丧尸的聪明他们都已经见识过,他们会在城市边缘布防似乎也理所当然。
“要不咱们回树林?”蓝梓提议。
“那还不如死在这城里。”三人中一人反驳。
“还是想想其它办法吧,之前咱们能从树林中出来,运气也占了很大一部分因素, 再来一次未必还有那么顺利。”这点夏沈书倒是赞同。
屋里一时间陷入沉默,所有人都转动脑袋思考接下去该怎么办。
一旁,季乐摸摸自己饿坏了的肚子,他正准备跟它说不要咕噜叫, 他的手就碰到自己衣服上的袋子。
他的袋子鼓鼓囊囊, 里面放着他之前省下来准备等季安病好了之后给季安吃的小面包。
季乐喉结滑动了下,把小面包掏出来。
面包不大, 外面的包装袋中充满了气体, 这让整个包装袋都鼓起来, 鼓到他一只手都抓不住。
季乐一只手牵着季安,一只手拿着那小面包,他有些为难地看向季安。
“你哪里来的?”季安看见。
“爸爸给的。”
“你不是饿了?”
季乐为难地看看小面包再看看季安,软软道:“可是我想等你病好了给你吃。”
季安肯定是因为吃的东西太少,所以才生病。
季安愣了下,他之前才哭过还红彤彤的眼睛再一次通红,他一把抱住季乐,季乐和他一样小只,他短短的手臂可以把季乐整个人都抱住。
“哥哥?”季乐不讨厌季安的抱抱,但他不知道季安为什么突然要抱他。
“我会保护你的。”季安吸吸鼻子,他原本奶声奶气的声音中满是梗咽和隐忍。
他除了季言轻最喜欢的人就是季乐了,所以就算他变成小丧尸了,他也会记得季乐也会保护季乐的。
“你痛吗?”季乐听出季安声音中的难过,有些紧张。
“没有痛。”季安放开季乐。
季乐打量季安,见季安眼眶红彤彤,他回头看了眼季言轻,季言轻正皱着眉头思考明天该怎么办。
“你不是饿了,快吃。”季安催促。
被提醒,肚子饿得咕噜响的季乐看向自己手里那个小面包。
小面包是奶油味的,隔着包装袋他似乎都嗅见那股甜甜的蛋糕香味,他喉结不受控制地滑动。
他还在犹豫,还在挣扎。
他真的很饿,但他也真的很想把它留下来给季
安吃。
“吃吧。”季安推推季乐的手。
季乐没忍住,他有些费力地撕开包装袋,从里面取出那米黄色正正方方的小面包。
蛋糕的香味掺杂着奶油的甜味迎面扑来,让季乐口中唾沫溢出,他又馋又饿。
季乐没有直接拿着面包就啃,而是把那本就很小的小面包掰成了两份,他看看后把有着更多奶油的那一份递给季安,“哥哥吃。”
季安好不容易才不再滚烫的眼眶在看见那蛋糕时再次发热,他用手背抹了抹眼角,接过蛋糕。
就算他变成丑丑的丧尸了他也肯定会记得季乐的,季乐是他弟弟。
见季安接过面包,季乐不再忍耐,拿了自己手里的那块小面包就往嘴里塞,甜甜香香的奶油肯定很好吃。
蛋糕塞入嘴里,舌尖触碰到奶油,季乐浅浅的眉头却皱起。
“怎么了?”季安问道。
季乐看看手里的面包,有些困惑,“不好吃……”
季安愣了下,拿了面包尝了尝,蛋糕依然让他觉得有些恶心但并没坏,它依旧是蛋糕原来该有的味道,“不会啊,和以前——”
季安话到嘴边戛然而止,他脸色煞白地看向季乐,季乐难道也……
季乐有些失望地看看手里的小面包,再次把它塞进嘴里,面包没有他想的那么好吃让他有些失望,但他还是把它吃掉。
寻找食物是很困难很危险的,就算不好吃也不可以浪费。
季安看见,高高悬到嗓子眼的一颗心放回肚子里,如果季乐也变得觉得食物难吃变得想吃血,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季安看看手里的面包,也把面包递进嘴里,他强忍着那种不想吃的情绪把它吃下。
如果他一直不吃东西,季言轻肯定会发现他正在变成丧尸的。
如果他真地变成丧尸,季言轻绝对会杀掉他。
黑暗中,季言轻几人又简短商量了会却始终无法想到能够安全离开这座城市的方法后,只能放弃思考先休息。
季言轻回头看去时,季安和季乐已经缩在墙角互相依偎着睡着。
季安和季乐太小太瘦,他们互相依偎的场景看着让人觉得暖心,也让人觉得心酸。
如果是在以前,这个年纪的他们肯定是全家人的宝贝,没人会舍得他们渴着饿着,他们肯定会被养得白白胖胖。
季言轻看向一旁的卧室,深吸一口气后强忍着心中的抗拒向着卧室而去。
进门,他无视床上互相拥护着的三具尸体,拿开衣柜充里面找出一床冬天的被子,把它抱到客厅。
把被子放在地上,从中间对折,季言轻小心的把两个小家伙放进其中,然后拉了被子给他们盖上。
他们很瘦,对折的被子对他们来说甚至还显得有些大。
做完这些,季言轻在被子旁边坐下。
“呸。”夏沈书靠着窗口吐着什么。
季言轻看去,窗外又已经开始下雪。
大片大片鹅毛般的雪从天空降落,覆盖在这座早已死去的城市之上,让这座城市多出一份诡异的美感。
夏沈书刚刚伸手接了窗外的雪在尝。
吐完嘴里的雪,夏沈书把窗户拉上走回客厅时对上季言轻的视线,他道:“还是苦的。”
早在发现这座城夜里会下雪时,薛刚队里的人就已经挖了雪尝过,然而雪化之后的水透露着一股奇怪的苦味。
“估计是那些树散发出的气体。”夏沈书猜测。
这座城市距离旁边的那山脉还很近,那树林里的树如果真的会散发出有问题的气体,确实很有可能会污染空气中水汽。
季言轻从自己的背包中取了水递过去。
夏沈书看见,没接。
季言轻直接扔了过去。
蓝梓受伤失血过多,急需补水,这两天的时间夏沈书把他和蓝梓的水都喂给蓝梓喝了,他现在已经没有水。
水砸到怀里,夏沈书没再拒绝,拧开小喝了两口。
喝完水把盖子拧上,他又把水扔回给季言轻,季言轻也已经只剩下半瓶水。
一旁已经准备睡下的薛刚队里那三人看见,喉结忍不住跟着滑动。
其中一个人从自己背包中取出随身携带的水喝了两口,无视他身旁另外两人灼热的视线,又把水放进背包中。
回来的三个人只有一个拿枪,另外两个只是普通队员,拿枪的人有着薛刚单独分配的单独物资,另外两人却没有。
季言轻没去做那个好人,收好水之后闭上眼睛。
夜已过半,剩下的时间白天睡了一觉的夏沈书守夜。
知道这城中危险,季言轻觉少,天边才刚刚微微亮时他就睁开眼。
下了一夜的大雪把整个城市都覆盖,从窗口望去白皑皑一片,如同一个崭新无垢的世界。
然而没能被雪覆盖的那些建筑侧面依旧透露着死灰,它们时时刻刻提醒着众人这里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季言轻在窗口小站了会,让窗口缝隙透进来的凉气把他彻底吹醒。
季言轻叫醒所有人,让他们提前准备,天再亮些后他们就出发。
被叫醒,一群人沉默地开始吃东西。
把东西按分量分好后,季言轻把属于自己那份里的食物多分了些给季乐和季安,季安还在发烧,季乐昨晚就在叫饿。
他们的食物有限,必须控制。
他无法让季安和季乐拥有特权,但他可以把自己的份分些给他们。
季言轻才把东西放下,季安就把自己那份食物全部推给季言轻,要全部让给季言轻吃。
季言轻伸手摸摸季安的额头,季安额头还是烫得厉害,烫得他脸颊都通红,“还是吃不下?”
“嗯……”季安不安地低着头。
季言轻护目镜下的眉头皱起,眼底深处是淡淡的担忧。
“多少吃点。”季言轻从一堆食物中拿了些更顶饿地递给季安。
一旁季乐看见,黑白分明的眸子中满满的都是担忧。
“嘶……”蓝梓倒吸冷气的声音传来。
季言轻和季安、季乐都看去。
夏沈书快速吃完东西后,拿了在屋里找到的还算干净的衣服撕成布条,要在出发之前替蓝梓重新包扎一次伤口,顺便再打一次针。
蓝梓脸上脖子肩膀上的布正被取下,她布下的伤口露出。
伤口不是特别深,但因为没有缝针的缘故干枯的血痕和结痂的伤口看着非常可怕,就像三条扭曲着身体的大蜈蚣趴在她皮肤上。
“你很在意?”蓝梓突然道。
季言轻眼神困惑,不明白蓝梓指什么。
蓝梓看向一侧的卧室房门,虽然季言轻并未说什么,但他们都已经感觉出来,季言轻不是很喜欢卧室里面的那三具尸体。
那尸体确实瘆人,再加上那种环境之下透露的绝望,他们一屋子人没有一个人喜欢,那就像一块巨石压在他们胸口,但季言轻透露出的抗拒却比他们所有人都重。
季言轻垂眸,“没有。”
“我是家里的老大。”蓝梓道。
有些布条粘在她伤口上,夏沈书不得不用些力气把它们扯掉,蓝梓痛得实在厉害,她试图找人说话转移注意力。
“早些年我家没什么钱,所以我父母在生下我之后就出去打工,我小时候一直跟在我爷爷奶奶身边。”蓝梓倒吸一口冷气。
“大概我八/九
岁的时候,他们在城里买了房子,我本来以为他们会把我接到城里去读书,但他们没有。”
“买房的第二年,他们给我生了个弟弟。”
“他们把我弟弟带在了身边,理由是他们现在有条件了,不想我弟弟再留在老家吃苦,读个书还要每天走半小时山路。”
“我打那之后就特别恨我弟,总觉得是我爸妈只喜欢男孩子不喜欢我,重男轻女。”
“第三年的时候,他们又给我生了个妹妹,他们仍然把她带在城里带在身边。”
“那时候我突然就明白了,他们只是不喜欢我而已。”
蓝梓倒吸了口冷气,她红着眼眶看向季言轻,“高中的时候我必须到城里读书,所以就开始住校,我一个月去他们的房子里住一次,平时的周六周日都住学校。平时生活费他们会直接打在我卡里,有时候还会忘掉。”
“我一直挺不明白,开始工作后我才总算鼓足勇气问他们这是为什么,你猜他们怎么说?”
季言轻看向蓝梓,蓝梓这转移注意力的方法确实好用,她更多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聊天内容上,她甚至都没注意到她肩膀上的伤口有地方裂开有血在往下流。
“怎么说?”季言轻问。
蓝梓笑笑,“他们说我被我爷爷奶奶带坏了,不亲近他们,还喜欢和弟弟妹妹斤斤计较。他们不想我弟弟妹妹也变成我这样,所以才把他们带在身边自己教,而我已经长大,他们实在没有精力管教。”
蓝梓看向季言轻,“你呢?”
季言轻垂眸。
蓝梓并未追问什么,她只是想转移注意力,而且即使季言轻什么都不说她也能猜到。
季言轻肯定有着一个很完美的家庭。
他父母有没有钱她不知道,但他们肯定很爱他,因为只有从小被爱着长大的孩子,才能养成季言轻这样的性格。
在这末世中,薛刚那种人谁处可见,但季言轻这种,末世大半年下来她却就只见过这么一个。
她和夏沈书或许也算不上是什么坏人,但季言轻绝对是个好人。
“好了。”夏沈书出声。
蓝梓看了眼身上的布条,长长吐出一口气,她伤口依旧在火辣辣痛。
夏沈书到一旁拿了早就准备好的消炎止痛药,准备给蓝梓注射。
季言轻收回视线,看向季安和季乐。
他回头,却对上两双湿漉漉亮闪闪里面充满好奇的眼睛,季安和季乐正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嗯?”季言轻看向地上,季乐已经把自己的东西吃完,季安却还是什么都没吃。
“爸爸……”季乐语气软乎乎奶糯糯。
“爸爸。”季乐抓住季言轻的手指。
他们自打有记忆以来面对的就是这崩坏的末世,末世之前的事情他们大多都已经不记得,他们只是曾经听其他人无数次提起过。
他们对那个世界充满向往。
更重要的是,他们对季言轻充满好奇。
季言轻看向季安,“把东西吃了把药喝了我就告诉你。”
季安看看放到自己面前的那些食物,小脸上摆出一副大敌当前的表情,他犹豫片刻,拿了东西就开始往嘴里塞。
东西不多,季言轻拿了水兑好药时,他已经一脸痛苦囫囵吞枣的把所有东西都咽进肚子里。
季言轻把药递过去,他也很快喝下。
看着季安吃完东西喝完药,季言轻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天已经慢慢亮起。
“爸爸……”季安仰着头巴巴地望着季言轻。
季乐小尾巴似的跟在他后面。
季言轻嘴角微微勾起,“下次告诉你们。”
说着,他故意无视两个小家伙脸上的不可思议,走向门口。
没想到季言轻会耍赖,第一次面对这种状况,季安和季乐不可思议地对视一眼后,赶紧小跑着要去抓季言轻。
“不可以耍赖!”
“爸爸!”
季言轻早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走到门边,见两个小家伙咚咚咚地跑向自己,他眉宇间是淡淡笑容。
季安和季乐逐渐变得像个正常小孩。
刚开始被捡到的他们,别说撒娇追问他的事情,他们连说话都不敢。
季言轻摸摸两个小家伙的脑袋,抬头看向其他人,提醒众人该出发。
他抬头,却对上一双幽深如海的黑眸。
封亦莫正静静看着他,那眼神仿佛把他看透。
季言轻微怔一瞬后,狼狈地移开视线。
“这个你帮忙背下。”夏沈书把蓝梓的背包递给封亦莫。
蓝梓肩膀上脖子上都有伤不能背东西,他路上要照顾蓝梓,一旦遇到危险他还得警戒战斗,也没办法背。
“麻烦了。”蓝梓语气虚弱。
封亦莫看去,视线在那背包上停留一瞬,没接。
他并不在乎蓝梓的死活,也不在乎夏沈书对他的看法,他并不讨厌他们,他只是不在乎。
在他看来,这世上所有的人以及丧尸都和路边随处可见的杂物、车辆是一样的存在,他为什么要去帮一辆车一块石头?
“背包里装着物资,不能把背包扔了。”季言轻看去。
人少能带的物资就有限,一旦有人受伤能带的就更少,大部队人多虽然也会带来更大的危险和消耗,但同样的他们能带走的物资也更多。
接下去如果夏沈书或者他也受伤,队伍只有一两人能带东西的情况下,他们就必须优先扔掉不必要的东西,例如衣服,例如那些他们好不容易从医院找回来的药。
毕竟不吃药一时片刻死不了,不吃东西不喝水却很快会死。
季言轻看了眼蓝梓几人,认真考虑起是不是该组建个求生队。
封亦莫视线在季言轻脸上停留一瞬,伸手接过背包,背上。
夏沈书嘴角勾起,笑眯眯,脑子里却已经开始琢磨要不要找机会套封亦莫麻袋。
季言轻几人站在门边等了片刻,等另外三人也准备好后,季言轻深吸一口气,带头向着楼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