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安和季乐期待地往前走出两步，又不敢太过靠近。
季言轻回头看向街对面的大超市，“那超市里面肯定还有可以吃的东西。”
季安和季乐都看向季言轻。
这段
时间季言轻一直不和他们说话，也拒绝他们给的东西，再次听见季言轻主动和他们说话，他们眼中都委屈得氤氲出水汽。
他们不想被季言轻更加讨厌，所以他们努力咬住下唇不让自己落泪。
“你会控制丧尸？”季言轻看向季乐。
季乐小脑袋立刻用力点点。
“那你负责把里面的丧尸都叫出来。”季言轻安排完季乐的活，又看向封亦莫和季安。
稍作迟疑，季言轻先看向封亦莫，“超市太大，不能确定里面的丧尸是不是都出来，必须有个人进去看看。”
封亦莫颔首。
季言轻最后看向紧张地拽住自己衣摆的季安，“你就留在外面，保护他。”
季言轻看向季乐。
他对季安和季乐尸王的身份了解得太少，但也看出来季乐应该是朝着智力方向进化，而季安是朝着力量方向进化的。
只留季乐一个人面对丧尸大军，季言轻不放心。
“我会保护好弟弟的。”季安迫不及待地说道。
季言轻轻咬舌尖，没让自己因为季安这句话露出异常，“嗯，那就这么办？”
季安和季乐立刻点点头，他们看向封亦莫，见封亦莫也点头后，他们牵着小手带头向着楼梯口跑去。
他们已经不需要吃人类的食物，但季言轻需要，他们现在可厉害了，他们可以帮季言轻找到很多可以吃的东西。
等季言轻吃饱了，说不定就不生他们的气了。
季言轻没有下楼，他站在楼上看着。
十几分钟后，原本徘徊在十字路口的丧尸像是受到什么召唤，快速向着其中一条街道而去，三分钟不到，十字路口中心超市前的那片空地就被清空。
两分钟后，一大两小三道身影出现在空地中。
季安牵着季乐的手，两人明显很是害怕的在空地中站定。
准备好，因为害怕小小的身体颤抖着的季乐看向前方超市的大门，仅片刻，超市门口就有身影不断涌出。
季乐面对被他召唤而来的那些丧尸大军吓得退后一步，他身旁同样害怕的季安立刻把他护在身后，季安明明就只大季乐半岁，却已经像个哥哥。
无数身影向着外面而来的同时，穿着一身风衣的封亦莫向着超市中而去。
季言轻站在屋顶，用力地看着那三道身影。
直到确认那些被召唤出来的丧尸都绕开略有些不安的季安和季乐，直到看见封亦莫进了超市，直到眼眶发烫，他才转身下楼，向着和超市完全相反的方向跑去。
封亦莫他们是尸王，是人类的死敌，他的理智告诉他他应该杀了他们，但他根本下不了手。
季安和季乐并不是自己想要变成那样的，甚至最应该最有资格恨的人，应该是他们才对。
他们什么都没做错，仅仅因为他们是孩子没有力气反抗就被人类活活打死，他们才三岁，那时候他们该有多怕……
至于封亦莫……
快速跑动中，季言轻看向自己手里封亦莫替他制作的斧柄。
他不知道封亦莫以前是什么样又是否杀过人，但自从他们遇上，封亦莫就从未对他求生队的人出过手，他甚至还帮了他们不少忙。
在他印象中的封亦莫与其说是一只凶残嗜血的尸王，还不如说是个不谙世事的怪人。
他不懂得太多人类的事情，他仿佛没把任何人任何事放在眼里，但只要认真和他说，他都会听……
甚至遇上李潇那样的人，只要他说不，封亦莫都会立刻收起爪牙。
他就像一只对外人凶狠对外人呲牙咧嘴，却对他温顺的大型犬。
全速在城市中跑动，季言轻熟练地避开前方的人影拐
过拐角，他正准备再加速，他已经看见城市外的树林，他前方就迎面跑来一道黑色的身影。
他们在同一条巷道中遇上，那瞬间季言轻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封亦莫追上来了？
季言轻本能停下，他还没站稳，对面的黑影就被吓离了魂似地一蹦老高，然后转身朝着自己来时的方向跑去。
那黑影跑得飞快，四只脚都恨不得刨地。
季言轻愣了下，再看去时那黑影已经跑到旁边的建筑旁，消失在拐角处。
季言轻认出那黑影，那是一只狗，一只黑色的大型犬。
季言轻眉头皱了皱，哪里来的狗？
这种环境下人都活不下来，更何况是狗。
季言轻困惑，困惑的同时他莫名觉得那只黑狗看着有点眼熟，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回头看了眼那黑狗消失的方向，季言轻没有再停留，快速向着城外而去。
离开城市，进入城市外的树林，季言轻回头深深地看了眼身后的城市后，继续往前跑去。
他沿着一个方向不停前进，一路上除非遇到城镇需要补充食物和水，又或者夜里雪太大无法移动，他连白天最热的两个小时都不曾停下。
他一口气跑了将近二十天，直到身体再也撑不住连走路都费力，他才在途经的一座城市中停下。
强撑着像是要散架的身体，在城里找了些东西囫囵吞枣咽下，季言轻直接在城市边缘找了一间屋进入其中，狠狠睡了一觉。
他这一觉睡了将近两天，直到第二天下午，直到饿得再受不了手脚都发软，他这才强迫自己出门觅食。
这城市很大，城市中肯定有觉醒丧尸和尸王，大部分求生队都不敢深入其中只敢在城市边缘活动，这也让城市边缘一圈所有的建筑几乎都被翻找过。
季言轻连着翻了十来栋楼都没找到任何食物后，不得不把注意力转移到城市外的菜地中。
小白菜能吃的消息看样子不少人都知道，但只要那些人没把根也挖走，他就总能找到点叶子菜桩之类的东西。
背着背包拿着斧头，季言轻弯着腰穿梭在菜地中。
他每走出一段路就要停下休息片刻，长时间的急速跋涉让他身体已经到极限。
在菜地中转了快半小时后，他才总算找到几颗已经被砍去上半部分只剩下菜桩的小白菜。
他已经没有力气生火煮，他用干净的刀切下叶子后直接塞进嘴里，没有经过高温的菜叶带着一股淡淡的清甜和雪特有的酸苦。
季言轻无视心中的抗拒，直接坐在菜地里一口气吃了个饱。
吃饱，他并未直接离开，而是坐在菜地中发起呆。
他有想过要回去找夏沈书他们，但他最终放弃，他不知道封亦莫他们会不会跟来。
他的逃跑，说不定早就已经惹怒封亦莫他们，他如果回去，封亦莫如果迁怒夏沈书他们……
他已经距离封亦莫他们足够远，远到就算封亦莫他们想要追来估计也找不到他的程度，这让他松了口气，也让他胸口那像是被挖掉一块的地方愈发空落落血淋淋。
他一开始说季安和季乐是他的孩子只是为了避免麻烦，但随着这段时间地相处，他早已经真心把季安和季乐当成自己的孩子。
他们牵着小手，他们总是屁颠屁颠地跟在他屁股后面，他每次一回头就能看见。
他们乖巧懂事得让人心疼，他们奶声奶气地叫他爸爸。
至于封亦莫，季言轻觉得，他大概是有点喜欢上封亦莫了。
封亦莫是个奇怪的人，他一双黑眸总是森冷淡漠，他好像从来不在乎这世界上任何人和东西，但每次他看去时那双眼中都有他，也只有他。
久而久之，他好像
都被那双眼睛蛊惑，喜欢上了那种即使面对全世界也只能看到他一个人的感觉，喜欢上了那种不管怎样的危险都有个人会默默跟上的感觉。
季言轻觉得，他一定是疯了。
喜欢上一个男人就算了，偏偏还喜欢上一个是尸王的男人。
003.
季言轻在菜地里坐了许久，久到他腿脚都发麻，久到他疲软的身体都因为吃饱而缓过劲。
眼见着天色即将暗下，知道自己不能继续干坐着，季言轻背上背包拿了斧头从菜地中起身。
他走向身后的城市，要回之前的那栋楼。
他正思考着接下去应该怎么办，三道人影就快速向着他这边冲来。
那三道人影速度很快，季言轻眼角余光瞥见那三道人影的瞬间心口立刻狠狠跳动，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在那瞬间涌进大脑。
视线看去，看清楚那三道人影并不是封亦莫和季安、季乐，他刚刚才狂跳不止的心脏瞬间恢复死寂。
向着他这边跑来的三人为首的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孩，长时间的食物稀缺让他瘦得皮包骨，他脸色正一阵青一阵白，相当精彩。
他跑得飞快，因为他身后有两只丧尸在追。
冲出建筑，冲入菜地，看见菜地中突然冒出来的季言轻，那小孩明显愣了下，下一刻他赶紧提醒，“快跑！”
季言轻站着不动，饶有兴致地看着那小孩在菜地中被丧尸追得鸡飞狗跳。
自从组建了求生队，他已经很久没看见什么人被普通丧尸追着跑的场面。
一边看着热闹，季言轻一边自我反省，反省他是不是被夏沈书带坏了。
“跑啊！”一边狼狈的在菜地中躲闪，那小孩一边不忘提醒季言轻。
眼见着季言轻依旧一动不动，眼见着他已经快跑到季言轻身旁，那小孩越发着急，他一边快速往前跑一边伸手要去抓季言轻要拉着季言轻一起跑。
季言轻轻松躲过他伸过来的手，他跨前一步，手中的斧头舞动，一斧头敲碎那小孩身后其中一只丧尸的脑袋。
回头间，季言轻退后一步躲开扑过来的另外一只丧尸，在对方扑了个空正准备再扑来时，反手一斧头敲碎那丧尸的脑袋。
解决完两只丧尸，季言轻甩去斧头上的液体，回头看向身后。
刚刚被追着跑的那小孩已经躲到远处的农作物架子后，看着地上的两具丧尸的尸体，他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季言轻没有搭理他，拿了斧头向着前方建筑中而去。
“你……”少年特有的清脆声音从后方传来。
季言轻没有回头。
“你怎么做到的？”那小孩跟了上来，从最初的惊讶中走出来，他整个人都陷入兴奋之中。
回到城市边缘，季言轻向着其中一栋建筑中走去，天已经快黑，马上就要下雪，他要找地方休息。
“你叫什么名字？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小孩问个不停。
季言轻回到他之前睡觉的那栋楼，翻窗进入。
那小孩犹豫片刻，跟了进来。
季言轻没有阻止。
在看见那小孩那张还带着稚气的脸的瞬间，他脑海中就浮现出来苏落的模样。
苏落也才十三四岁，也瘦得厉害。
苏落本可以不用死。
“你一个人吗，你可真厉害，你要不要加入我的求生队？”小孩问道。
季言轻愣了下，回头看去，“你的求生队？”
那小孩瘦骨嶙峋，完全就是个没长开的小屁孩，他还有自己的求生队？
“那是！”小孩双手叉腰，自己把自己厉害坏了，“我可是我们队里最厉害的人，他们都听我的，我说什么就是
什么。”
季言轻挑眉，他那么厉害，那刚刚还被两只普通丧尸追得鸡飞狗跳？
看出季言轻的怀疑，那小孩一张脸迅速胀红，他不提刚刚的事情而是转移话题，“你猜猜我的求生队有多少人，说出来我都怕吓到你。”
“多少？”
小孩比出五根手指头。
“五十个？”
“五个！”
季言轻沉默。
是挺多，再努力努力就快两位数了。
“加上我。”
还得再加上他。
“加上你的话就六个了。”
季言轻懒得搭理，直接把背包取下放在沙发上，要睡觉。
“我说真的，你要不要加入我们？这种地方一个人可不好活，夜里睡觉连个守夜的人都没有，多不安全。”小孩语气中满是认真诚恳。
季言轻放下背包的手顿了顿。
那小孩废话虽然多，但这一句却确实有道理。
他这一路下来除非绝对安全否则根本不敢睡觉，就算睡着也时不时就会惊醒，因为谁也不知道会不会突然有丧尸冒出来。
城市中还好，好歹还有门窗可以关。
在野外他除了一层遮雪的布什么都没有，就算在人烟罕至的深山野林，他也根本不敢安心睡觉。
那小孩看出季言轻地动摇，立刻说道：“走吧，我带你去看看，反正看看你又不亏。”
季言轻迟疑瞬间，还是把背包背上。
“这边。”见季言轻愿意去看看，那小孩瞬时喜上眉梢，连忙带头向着窗外而去。
那小孩也住在城市边缘，不过在距离季言轻之前住的地方有段距离之外。
他们沿着城市边缘一路过去，从傍晚走到天黑，走了足足有十多分钟，那小孩才在一栋建筑前停下。
“就是这里了。”小孩带头来到门前，他一本正经地敲敲门、停下、又敲敲，如此重复三次后才彻底停下。
季言轻在旁边看着，面无表情内心哭笑不得，如果是丧尸还能敲门不成？
想想季言轻又觉得未必，觉醒丧尸和尸王说不定真的会敲门，不过面对觉醒丧尸和尸王，这薄薄一扇木门毫无意义。
来开门的是个六十多岁的男人，病毒爆发之前他生活条件应该不错，正是那份底子撑着他，才让他在病毒爆发后这大半年的折磨里虽然憔悴疲惫，但至少还算精神。
他的身旁跟着一个只有七八岁的小女孩。
房门打开，看见门外陌生的季言轻，那小女孩立刻吓得躲到她爷爷的身后。
“这是……”来开门的男人也看见季言轻。
“我在城里遇见的人，他想加入我们求生队，所以过来看看。”小孩带头进门。
听见门口的对话，不大凌乱的客厅里，几个人都从地上站起来，纷纷看向季言轻。
季言轻进门，也看向屋里几人。
除了刚刚的一老一少，屋里还有个二十一二的年轻女孩，一个腿受伤脸色憔悴的中年男人，以及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
五个人，老弱病残，四项里面占了三项，难怪之前是那小孩出去找吃的。
“我带吃地回来了……”那小孩说着从自己身后的背包里翻出一包饼干，饼干有巴掌大，看着倒是挺厚实，打开之后一半都是塑料盒子。
看见饼干，屋里一群早就已经不知饿了多久的人都不由咽了咽口水，纷纷向着他靠近。
那小孩把手里的饼干给每个人都拿了一块后，犹豫地看看季言轻，一咬牙，还是决定分一块给季言轻。
季言轻看着递到面前的夹心饼干，没接。
“你们怎么会走到一起？”季言轻问
。
见季言轻不要自己的饼干，那小孩美滋滋地拿了自己吃，“我们之前在一个大求生队里，那队里有些人不干人事动手动脚，所以我和他们打了一架，然后我们就自己过了。”
带着孙女的那六十多岁的老人掰了一半饼干给自己孙女后，看看季言轻手里的斧头，道：“那求生队就是不想要我们这些老弱病残，嫌我们只会吃东西不会干活，这小子傻，也跟着离开了。”
季言轻看向队伍中那个二十一二的女孩，很快明白是怎么回事。
“我看不起他们！”吃着饼干，领季言轻回来那小孩一脸愤愤。
季言轻自己找了地方坐下，“那你们接下去准备怎么办？”
就他们这队容，能不能再活过十天都是个问题。
“我们想去找一个求生队。”小孩把自己手里剩下的饼干平均分给所有人后兴致勃勃地说道，“然后加入他们。”
季言轻不语，大概没有哪个队伍会要他们这一组人。
“向阳你听说过吧？”
季言轻愣了下，“……向阳？”
“向阳而生逐光而行的向阳。”
季言轻不语。
见季言轻不说话，那小孩误会，他三两口把所有饼干全部吃下，然后叽里呱啦地说了起来，“向阳都不知道，你哪个乡旮旯出来的？”
“向阳可厉害了，他们可是能弄死觉醒丧尸的队伍，我听我们之前的队长说他们把打死的觉醒丧尸挂在墙上，附近一片好多队伍都看见了。”
“而且我听说只要加入，他们就会给分枪，还管饱。”
“……哪有那么好的事。”季言轻喉间发苦。
“真的，你可别不信，向阳和别的求生队不同，他们可都重情重义了。他们队长就是个大好人，他对他们队里的人特别好，遇到危险都是自己上，找到了吃的喝的有了枪也都是先给自己队里的人。”
“前段时间不是听说他们把他们队长弄丢了吗？那之后他们队里的人就疯了，他们和裂空大干了一场，一百多个人打四百多个，硬是把裂空那群人打得屁滚尿流！”
“打得屁股尿流嗷嗷叫不够，他们还追着那些人杀，要把他们一个不留全部杀光，都杀疯了！”
“现在都已经不存在什么裂空了！”
“据说他们现在都还在那座城里发了疯似地找他们队长，这都找了快有一个月了吧。”
“我跟你说，向阳现在可是咱们这一片第二大的队伍，仅次于青月，足足三百多人呢！”
“我们之前在的那个求生队就一直想要去找他们，想要加入他们。”
“我们也要过去，也不知道到时候他们能不能让我当队长，如果不行也没关系，只要给分枪就好。”
“你怎么不说话了？”一口气说到口干舌燥，没等到搭腔，那小孩奇怪地看着季言轻。
季言轻低头不语，眼眶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