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对这世界的一无所知到逐渐熟悉，再到运用自如，这就是一个新时代地建立。

不只是尸王的新时代，也是人类的新时代。

如果能见证这一新的时代的到来，那将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季言轻叹息一声。

“痛？”封亦莫一直注意着季言轻脖子上的烫伤。

季言轻伸手摸了摸被烫伤的地方，那里传来剧烈的疼痛，但他并不是因为那而叹息。

“我只是觉得可惜，没有办法见证未来。”季言轻一边带头向回走去，一边看向远处神秘未知的黑暗。

“人类就只有几十年的寿命，我们度过了最困难的时候，却会在一切变好之前死掉。”季言轻笑笑。

接下去几十年的时间，他们能够把整个县城建立完善就已经很了不起，至于寻找新的资源寻找替代品衍生出新的文化，那恐怕已经是百年之后的事。

他觉得他可能有点贪心了，他们能活着就已经很好，他却想要更多。

季言轻心中明白，心底那份遗憾却无法抹灭。

夏沈书和蓝梓明白季言轻在说什么，他们脸上也逐渐没了笑容，取而代之的是苦涩。

封亦莫停下脚步。

季言轻看去，眼神不解。

“你会死？”封亦莫脸上是少有的惊讶神情。

季言轻怔愣，“嗯？”

哪个人不会死？

下一瞬，季言轻反应过来，封亦莫不是人。

“尸王不会死？”蓝梓也停下脚步，她脸上都是错愕。

尸王出现总共也才一年左右，这一年里他们一直忙于逃命，目前为止他们对尸王的了解知之甚少，他们都还没想过这个问题。

“永生的种族？”夏沈书挑眉。

“如果你们说的是意外死亡之外的存在时间，尸王可以存在相当长一段时间。”老者开口。

季言轻三人都看向老者。

看着老者那苍白的面容，季言轻三人都哑然。

这么说起来，尸王除了力量型和智力型的区分，智力形的人形尸王也各有不同。

季安、季乐他们是孩童的模样，封亦莫是成年人的模样，甚至还有一开始就是老者模样的。

他们之前从未考虑过尸王寿命这个问题，所以也并未过多注意尸王之间的不同，现在看看，差距颇大。

短暂的惊讶后，季言轻看向正皱着眉头望着他的封亦莫，他再次清楚认识到封亦莫和他不是同一种存在这件事。

他最多也就还有几十年的寿命，封亦莫漫长的生命却才刚刚开始。

“爸爸……”

季言轻低头看去，他脚边，季安红着眼眶已经快哭出来。

季言轻要死了？

“爸爸，你别死好不好？”季乐声音中都是哭腔，他不舍得季言轻死掉。

季言轻没想到话题会走向这个方向。

看着季安和季乐

那小兔子似的眼睛，季言轻一颗心也随之变得不死而酸涩，他是不是看不见他的小家伙长大成人了？

季言轻没有让自己脸上的不舍流露，他笑笑，“先回去吧，你们伤口不痛吗？”

他不敢再继续这个话题，因为他怕他再哄不好季安和季乐，以及封亦莫。

从刚刚开始，封亦莫就一直静静注视着他。

他那一双眸幽黑，但里面却不见森冷，取而代之的是慌乱无措，那样的封亦莫让他陌生，也让他愧疚难过。

季安扁着嘴巴还想说点什么，季言轻摸摸自己被烫到的脖子，“好痛。”

季安吸吸鼻子，立刻不再说话，他赶紧迈开小短腿往营地跑去，要去给季言轻找药，抹了药就不痛了。

“慢点。”季言轻追着季安而去。

其他人见状，纷纷跟上。

几分钟后，几人回到营地中。

季言轻打开后备箱，从里面把药箱搬出。

童阅给他的物资都是最好的，药箱中各种药一应俱全，止痛药消炎药这些更是每一样都备了多份。

季言轻找到合适的伤药，拿了电筒替季安检查时，季安下巴上的烫伤已经只剩下一团红痕，尸王都有着强大的自愈力。

季言轻轻轻吐出一口气，烫伤比其它伤更麻烦，往往要痛上许久，而且特别容易发炎。

见季安的伤没事，季言轻开始研究自己脖子上的伤。

一旁夏沈书和蓝梓已经互相检查起对方身上的伤。

季言轻看不见自己脖子上的伤，因为伤口在他耳朵下方。

他用手指触摸着疼痛的地方，正头疼，一只手就夺走他手中的电筒。

季言轻看去，是封亦莫。

季言轻看去。

起初的惊讶之后，封亦莫逐渐陷入愤怒中，他一双眼冰冷的像是要把什么人千刀万剐。

封亦莫并不是在生季言轻的气，他替季言轻检查伤口的动作轻柔小心。

这件事并无罪魁祸首，所以他没有办法把对方一刀砍了，这让他更加生气，也无法宣泄心中那份不甘愤怒。

检查完伤口，季言轻不等旁边的季安和季乐反应，就以困了为由让他们躺下睡觉。

季言轻一躺下就闭上眼睛一动不动，旁边季安和季乐盯着他看了会，慢慢睡去。

许久后，确定两个小家伙睡着，季言轻睁开眼。

他一睁开眼，就对上一双静静注视着他的黑眸。

“你别死——”

季言轻不等封亦莫把话说完就吻上他的唇。

一吻结束，封亦莫不语。

天空泛起一丝鱼肚白，夜幕还未散去，营地中众人就起身。

老者派去魔鬼城和北边的尸王一直没有回应，因为相隔太远，他们无法得知那些尸王是死了还是单纯没找到人，只能继续往前。

雪化到能走车后，车子再次前行。

临走之前，夏沈书不忘把这片地方作上记号，他是铁了心要再回来泡温泉。

地上的雪很快化去，太阳很快变得毒辣，拂过的微风也不再凉爽。

中午十点多时，他们不得不找了地方临时停靠歇息，东边比他们之前所在的南边更热，中午的高温持续的时间也更长。

下午一点多车子再次前行时，热得昏昏欲睡的季言轻三人都还没从那种恍惚中回神。

夏沈书开车，车子就没走过直线，好在周围也没有其它车，季言轻和蓝梓也就随他去，只各自靠在座椅上昏昏欲睡。

封亦莫他们对炎热和极寒都有一定的抗性，倒是清醒。

迷迷糊糊间，季言轻都快睡着，耳旁突然传来吵闹声响。

季言轻睁开

眼看去时，他们身下的车子已经整个向着旁边翻去。

世界颠倒，季言轻第一反应就是护住季安和季乐，不让他们狠狠撞在车壁上。

封亦莫也动作，季言轻护住季安和季乐，封亦莫抱住季言轻。

车子在地上一连滚了许远，停下时车内所有人都已经被摔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

“你……”副驾驶上的蓝梓摔得头破血流，她看向夏沈书，夏沈书怎么开的车？

“尸王！”夏沈书一边解开自己身上的安全带，一边满车厢找枪。

蓝梓猛然回神，她快速举起怀中的枪。

与此同时，颤动和吼声从前方传来。

季言轻从车窗缝隙朝外望，看清楚外面的情况他瞳孔瑟缩。

前方一片小树林后走出五只尸王，它们全部都是兽形，最前方的一只浑身漆黑，它形如猎豹身形矫健，刚刚也是它掀飞他们的车子。

它后方另外四只尸王明显以它为首。

它们是天灼的尸王。

“吼！”黑豹扑向车辆。

它身形庞大力量十足，如果被它踩中，整辆车子连同车内的季言轻几人都必然粉身碎骨。

老者的从属尸王从旁边横扑过去，把它撞飞。

车子四脚朝天，车窗碎裂，车内满是碎屑，季言轻一手一个快速把季安和季乐托出去，同时自己也向着车窗外爬去。

出去，季言轻伸手抓住封亦莫的手，快速把他从车内拖出。

几乎是他放手的同时，一只尸王从旁边扑来。

季言轻右脚朝旁边挪出一步，手中斧头全力舞动，狠狠砸在那张大嘴扑来的尸王侧脸上。

季言轻力气极大，仅凭一己之力，就把那比他庞大得多的尸王砸得向着旁边歪去，脚下步伐也趔趄。

“唔……”被砸中下颚，那尸王大脑瞬间的震荡。

它站稳后甩动脑袋，试图清醒。

“砰！”

“砰砰砰！”

不等它彻底清醒，蓝梓和夏沈书的枪声就响起。

蓝梓一枪命中那尸王的眼睛，夏沈书一手一把枪左右开弓快速补枪。

“吼……”那尸王摇晃着挣扎着倒下。

带有腐蚀性的特殊子弹从它的眼眶处开始往下深入，仅片刻就烫出一大片伤口，空中满是血腥的臭味，那尸王不受控制的身体本能抽搐。

季言轻看向一旁。

004.

封亦莫正收刀，他解决掉一只尸王，也顺便把被季安和季乐控制住的那只尸王杀死。

老者的从属尸王甩动脑袋间从地上站起，它吐掉嘴里的肉块，最开始袭击他们的那只尸王已经被它咬断喉咙而亡。

五只尸王只剩下被老者控制住的那只。

那是五只尸王当中最弱的一只，它才刚刚进化成普通尸王没多久，体型远不如其它几只庞大，速度力量也明显更弱。

“天灼的领头在哪？”老者询问。

“嗷……唔……”被老者控制住的尸王摇晃脑袋试图挣扎，但它眼神很快呆滞。

老者是三次进化的尸王，远超它强大。

“在哪？”老者质问。

“嗷……”尸王眼神呆滞，语调平缓。

季言轻和夏沈书、蓝梓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三人只能在旁边静静等待。

“唔。”那尸王突然开始挣扎。

它似乎正在经历什么极为痛苦的事，它四肢不断地抓在地上脑袋也晃动，它一双眼迅速充血，很快那血从它眼角流出，一同流出血的还有嘴角和耳朵。

“唔……”

它挣扎的动作突然停下，紧接着庞大的身体瘫软地倒向一旁，充血的

双眼中再没了光彩。

季言轻看向老者，“怎么回事？”

那尸王并不是老者杀的，他见过季乐杀觉醒丧尸，季乐拧断了那觉醒丧尸的脖子，这尸王却是被破坏了脑袋内部的结构。

老者脸色一变再变，许久后他才抬头看向季言轻，“天灼那领头应该已经成功四次进化。他并没有直接控制这尸王，而是给它下达了类似于绝对命令一样的禁制，只要它试图说出他所在的位置，它就会自杀。”

季言轻讶然。

他知道尸王都能三次进化，他们也都猜测三次进化并不是结束，但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见过任何尸王能完成四次进化。

就算魔鬼城那大白耗子，也只是接近四次进化。

“那现在怎么办？”蓝梓擦去脸上的血，“如果什么都问不出来，那我们怎么找到他？”

所有人都陷入沉思。

天灼那首领明显棋高一筹，他估计早就已经预料到封亦莫会去找他，所以才给所有尸王都下了这种禁制。

如果不能直接问出，真的要靠他们把每一寸地方都找上一遍，那他们估计得找个几年。

季言轻看向封亦莫，“你是几次进化的？”

季言轻早就已经想问这个问题，但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

被询问，封亦莫两眼茫然。

季言轻嘴角抽了下，“你能控制丧尸……”

季言轻询问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他就想起之前楼业那次，封亦莫可以控制丧尸。

想起之前的事，季言轻看着封亦莫的眼神不由愈发困惑，封亦莫到底是哪种类型的尸王？

智力型？封亦莫有着人类的模样，还能控制丧尸，倒是很符合智力型的特征，可是他对付尸王的时候都是用砍的，靠的是纯粹的力量和速度。

力量型？季言轻从没见过哪只力量型的尸王能够操控丧尸。

所以封亦莫其实是个智力型，但是是个有近战梦的法师？

季言轻被自己的想法噎了下，这明显不可能。

如果封亦莫真的是智力型尸王，还能凭借着力量砍掉这么多三次进化的尸王，那他的等级得高到什么程度？

楼业是智力型三次进化的尸王，但楼业本身的力量并不强，如果排除掉他那些从属，季言轻一个人都能杀掉楼业。

思考片刻没能得到答案，季言轻不得不再把思绪拉回继续，思考应该怎么找人。

“先继续往前走，看能不能再抓住一只问问，实在不行，就只能让他来找我们。”季言轻道。

天灼背后的领头明显有着远超大部分尸王的智力，他既然能提前部署到这程度，那恐怕普通的诱惑对他来说毫无意义。

静坐在沙发之上穿着一身西装的男人突然睁眼，露出眼帘之下一双比常人更为幽黑的眸。

他高挺的鼻梁之下单薄的嘴唇微微勾起，露出笑容，“找到你了。”

男人手指摩挲唇瓣，他眼中笑意更甚，随之透露的还有疯狂。

他喉间发出野兽兴奋至极时才有的呜咽声，似笑非笑。

静候于他身侧的几道人影低眉垂眸，不发一声。

“那个县城里其他人类可以不要了。”男人开口。

几道人影中有一道走出，他冲着男人微微低头，旋即转身向着门外而去。

“不，杀掉一部分，把剩下的都抓回来。”男人改变主意。

他微微眯眼，他不打没准备的仗，而封亦莫明显很重视那县城里的人类。

男人再补充，“顺便带两个来我这里。”

最开始听到死神这名号时，他就已经明白谁会是他最大的阻碍，所以他早早的就已经在暗中调查死神到底是谁。

半年过去，他派出去的尸王却没有一个带着他想要的消息回来，每一个派出去的尸王回来时都只会给他棱模两可的回答，神秘、不可捉摸。

这勾起他极大的兴趣，也让他愈发兴奋。

如果这世界上所有的尸王都像他身边的那些那般无聊，那未免太过无趣。

他真正捕捉到死神的踪迹，是在楼业死后。

楼业的死很快就传到所有尸王耳中，得知死神杀掉楼业，无数尸王惊叹于死神的强大，他则当即派出从属仔细调查了那座城市。

他的从属把那整座城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一遍，除了满城诡异的尸体，他们没有发现任何有用的信息，他们唯一知道的就是有一个求生队从那边离开。

直到一个多月后，他从人类那里得知了一件有趣的事，一个人类自称杀掉了楼业。

这多有趣，鼎鼎大名的死神，最有可能成为他们尸王之王的杀神修罗，居然在一个人类的求生队中。

他立刻派出尸王去调查。

他按兵不动，只是远远观察，他花了将近两个多月才总算确定，那个求生队队长身边的封亦莫就是死神。

一个和人类混在一起，一个自从加入人类的求生队就收敛锋芒不再滥杀的尸王。

那一切太过奇妙不可思议，以至于他都想看看那些人类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

“多带几个过来。”男人嘴角勾起，眼神嗜血，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把他们剖开看看。

他面前从属垂眸低头，转身离开。

“接下来……”男人十指交叉，看着面前从人类那里得来的地图若有所思。

他挺惊讶，因为封亦莫正直直向着他所在的方向而来。

魔鬼城，北边，东边，用人类的话来说狡兔三窟，他明明并不在这三个地方之中任何一个地方，却还是被猜到。

封亦莫不认识路这件事情他或多或少都已经猜到，毕竟哪怕再不可思议，这也是死神“行踪诡异”唯一的合理的解释。

所以这一切不会是封亦莫的安排。

不是封亦莫，却又能让封亦莫乖乖跟着一起行动……

男人脑海中浮现出季言轻那张脸。

树林前方，五具尸王尸体中间，季言轻猛然回头看向身后他们来时的方向。

有那么瞬间，他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他头顶，那让他有一种极度不好的预感。

“怎么了？”老者不解。

夏沈书和蓝梓也看向他。

“县城……没什么……”季言轻不安。

夏沈书和蓝梓顺着季言轻看的方向看去。

“你放心，他们不会有事的，他们都是从这末世活下来的人，而且童阅他们也在。”蓝梓道。

“你不可能一辈子守着他们。那么多人就算你想守，难不成你还能每天盯着他们吃饭睡觉，让他们一直呆在你眼皮子下面？”夏沈书耸耸肩。

季言轻点点头，童阅、黑色野兽，他临走之前就已经做好所有能做的部署，只是不知为何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季言轻走向一旁的车子。

车子被掀飞，玻璃碎裂，顶棚凹陷，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季言轻看向一旁身形巨大的黑色尸王，后者立刻伸出前爪，帮忙把车子掀回来。

车轮落地，车子里外的玻璃碎屑立刻滑落，一同滑落的还有车里散落的杂物，车内是一片噼里啪啦。

季言轻有些头痛地走向后备箱，后备箱中一片狼藉，好在水和消毒水、罐头都是单独包装，并未摔坏。

蓝梓打开车门，处理满地都是的玻璃残渣。

夏沈书想起来心疼自己的车，赶紧去检查油箱发动机。

嗡鸣的声音响起，车子顺利启动，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他们现在远离城市，如果车子在这里坏掉，那接下去他们就只能靠两条腿去走。

把车内那些玻璃残渣都清理完后，一群人再次上车。

车顶棚内凹，再次上车，一群人脖子都伸不直。

封亦莫见状，顶住季言轻头顶的车棚稍一用力，钢铁的车棚立刻向上而去。

“谢谢。”季言轻拍拍车顶掉下来的碎屑。

封亦莫收手，一抬头就发现前方开车的夏沈书正回头看着他。

封亦莫面无表情，夏沈书有事？

被凹下来的顶棚压得脑袋都歪出车窗的夏沈书脸上笑容顿时更胜，他突然发现人还是得有梦想才行。

他迟早有一天要套封亦莫麻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