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平森只剩下一只眼睛的脸涨得通红，额头青筋暴起。

“这事与他们无关。”夏琛道。

季言轻嘴角微微勾起，眼神冰冷而嘲讽，“当初苏落也叫你一声哥，你为什么不心疼他？”

听着两人的对话，营地中吵闹着的人中不少人都看向夏琛，苏落？

面对那不断传来的探究的视线，夏琛黑了脸，“这件事我不想和你继续废话，但我身后其他人他们都是人类，你没必要为了那子弹就赶尽杀绝。”

“你们知道的方法是假的。”季言轻道。

夏琛呼吸停滞，他猛然回头看向顾山海。

早就已经认出季言轻的顾山海脸上也满是震惊，他并不知道这事。

之前还忙着庆祝的一群人脸色也都僵住，下一刻，反应过来，不少人都愤怒地瞪着季言轻。

季言轻面对那一双双仿佛要把他撕烂的愤怒眼神，眼底是淡淡嘲讽。

关于那子弹地制作，他从头到尾就没有想过要瞒着谁，他们县城很多战斗小队都参与过变异植物的搜集，几乎所有

人都知道他们用的是哪几种变异植物。

至于制作的技术，那是吕卿研究出来的东西，季言轻自己都不知道。

季言轻知道，如果他去问吕卿肯定会一五一十的告诉他，不会有丝毫的保留，但他并没有这个想法。

整个县城已经是个大的家庭，每一个人都在尽着自己的那一份力，童阅他们这些大队长不提，王叔他们这些小人物亦是如此。

季言轻知道这一切或许有些太过理想化，但他们就是因此才走到现在也是事实。

如果他一开始就对吕卿有所保留，那么吕卿打一开始就不可能放下戒备全情投入的去研发。

黄榕悦和秦月他们亦是如此，如果他有所保留，他们这个县城一开始就不会成立。

003.

季言轻看向夏琛身旁的一群人，“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你们可以离开。”

一群人对视一眼，没有一个动作。

是因为夏琛他们才活到现在，是因为夏琛带着他们猎杀觉醒丧尸，他们才看见活下去的希望。

好话说尽，季言轻不再理会那群人，他也无视他们齐刷刷对准他的枪口。

季言轻向前走去。

他一动，对方营地中所有人立刻紧张。

季言轻向前走出三四米，站到两队人马之间的空地中，他从怀中掏出一把手/枪，扔到夏琛脚边。

他不用枪，那把枪是苏落的，自从捡到之后他就一直带在身边。

“里面有十发子弹，你可以检查。”季言轻看向夏琛，“杀了我，又或者子弹打完之后你还活着，我就放你走，向阳的人以后也不会再为难你。”

季言轻把手中斧头上的布拆掉。

人群中，夏沈书笑眯眯，夏琛要是敢杀了季言轻，他绝对让夏琛下半辈子生不如死。

蓝梓直接给枪上膛。

黎平森和黑龙、莫闲、白浩宣四人亦阴沉着脸握紧手中枪。

封亦莫一双幽深黑眸冷冷注视着夏琛，他不会让夏琛有这机会。

夏琛一言不发。

“你不是那么护着她们，怎么，这个时候怕了？”季言轻冷了脸，“把枪捡起来。”

夏琛一动不动，气氛一时间僵持。

风雪呼呼而过，如同咆哮的野兽。

已经一身一头大雪了季言轻直直看着夏琛那双眼，“当初有本事杀苏落，有本事杀我杀封亦莫，甚至有本事把两个三岁的孩子骗进满是丧尸的商场，怎么，现在没本事把枪捡起来？”

季安和季乐才三岁，也幸亏他们不是人，不然现在早就已经死了。

听着季言轻的话，看着夏琛的沉默，夏琛营地中一群人都陷入窃窃私语中，之前还气势汹汹叫嚣着的一群人都看向夏琛。

他们觉得季言轻就是在胡说，夏琛绝不会做这种事。

当初明明就是季言轻看不起夏琛，所以扔掉夏琛，夏琛走投无路之下才逃走。

“捡起来，别让我更看不起你。”季言轻道。

听见季言轻那“看不起”三个字，夏琛跨前一步，捡起地上都已经被冻得冰冷的手/枪。

他黑着一张脸，一言不发的检查弹夹，又把枪上膛。

做完这些，夏琛看向季言轻。

季言轻退后一步，让出两队人马中间的空地。

夏琛咬牙，上前。

两人面对面而张，中间只剩下三米的距离。

风雪呼呼而过，刮动两人的衣摆，像是要把两人都吹飞出去。

季言轻拿起手中斧头，向着旁边绕行。

夏琛握紧手中枪，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季言轻，戒备着季言轻的动作。

空地两侧所有人

都屏住呼吸，所有人注意力都集中在两人身上。

季言轻如同黑夜中的幽灵，整个人突然闪向前方，仅一刹那之间就已经靠近夏琛，他手中的斧头挥动，向着夏琛的脑袋而去。

夏琛根本来不及躲闪，他大脑空白，那一瞬间他本能抬起左边的手臂抵挡，同时右手的□□指向季言轻的心口。

“砰。”

子弹并未打中，从季言轻肩上飞过。

“唔。”夏琛闷哼一声，左手手臂传来钻心疼痛。

不用去看他也知道，他手臂骨头肯定是已经彻底断掉，季言轻力气一直大得像个怪物。

夏琛感觉着那份疼痛，身体为之战栗，一股寒意直直涌上头顶，季言轻是真的想要杀了他，不是在开玩笑。

夏琛闷哼的同时，快速后退再次开枪，“砰。”

子弹射在季言轻手中斧头上，弹飞向一旁。

夏琛再次开枪，这次子弹擦着季言轻的脸颊飞过，“砰。”

子弹差点打中，夏琛本能看去，视线即将对上季言轻那双满是冰冷杀意的眼睛时却移开，他不敢看季言轻的眼睛。

季言轻手指轻动，握紧手中斧头，他不等夏琛反应过来就再一次发起攻击，他手中斧头径直向着夏琛的脑袋而去。

夏琛立刻往旁边躲去，季言轻早有防备，挥空的斧头在他的大力之下瞬间更改路线下落，狠狠砸在夏琛的腿上。

“唔……”夏琛闷哼的同时一手抓住季言轻的手腕，手中的枪借势直接怼在季言轻肚子上。

就算他手里拿着枪对上季言轻也依旧毫无胜算，唯一的机会就是这一瞬，他太熟悉季言轻。

季言轻一把抓住夏琛的手腕，手上用力直接把枪口下拉对准地上，与此同时，接连三枪响起。

季言轻右手快速挣脱束缚，手中斧头高高举起狠狠落下，直直砸在夏琛左边脑袋上。

夏琛只觉得大脑一阵混沌，他甚至连疼痛都感觉不到，眼前就是一片血红。

那一瞬之间，他仿佛看见薛刚那张脸。

薛刚逼迫他们去吸引丧尸，他们都不愿意去眼中满是愤怒，可薛刚手里有枪。

他们在屋内躲了一夜，房门被季言轻推开，他们被带出城市时，那瞬间他觉得连空气都是清新的。

季言轻从一群人中选择了他，把枪扔到他手里时，他就知道他以后的人生从那一刻起一切都会不同。

他的人生确实变得不同，季言轻的求生队越来越大，物资变得有了剩余，他们有了自己的小分队……

知道自己没有被选上的那一刻，他无比愤怒也无比震惊，他以为他肯定会是其中之一，但季言轻没有选择他而是选择了黎平森。

他毅然选择离开，他觉得他的人生不应该是那样的。

他的人生再次变化，他有了一个上千人的求生队，所有的人都围着他转都叫他一声队长。

一开始时他是开心的，可那份开心很快就消散，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和他想象的不同。

季言轻说看不起他那瞬间，他脑子里突然就是嗡的一声响，总算明白有什么地方不同，他想要的不是一个新的求生队，而是变成季言轻。

季言轻性格好，带他们猎杀觉醒丧尸，对所有人都好，所有人都喜欢季言轻，他们叫他队长，看着他时眼中都带着光。

甚至尸王都会向着他靠近……

他想像季言轻那样成为世界中心。

视线被血色取代的最后一瞬，夏琛看向季言轻和季言轻背后的黎平森一群人，季言轻面无表情，黎平森一群人眼中都是厌恶和愤怒。

他嘴唇微张，窒息感铺天盖地而来，不等他挣扎意识就彻底溃散。

一切发生的

极快，整个过程子持续了不到两分钟，夏琛摇晃着倒下时，众人一口气都还没憋完。

看着季言轻退开，看着夏琛倒下，雪中所有人都是一懵。

夏琛营地中不少人都青白着脸抬起枪口，可枪口对准季言轻后，却无人能够扣下扳指。

季言轻走到一旁捡起地上的布，把手中的斧头再次包裹好捆紧。

做完这些，他回头看向夏琛营地中一群红着眼睛的人。

“他杀了我的人，所以我杀了他，我就住在县城里地方你们知道，如果你们想要报仇，随时可以来找我，想进来可以直接报我的名字。”季言轻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004.

无人说话，所有人都沉默。

季言轻无视那一道道枪口，直接转身走向封亦莫一群人，“回去了。”

他穿过人群，带头向着城市旁边树林中的车辆而去，要离开这里。

重新回到树林中，所有人上车，趁着雪还未下大，离开这附近。

车子驶出城市边缘，向着黑暗而去。

车上，无人说话，只嗡嗡的发动机声。

黑暗中，季言轻闭着眼睛紧紧靠在车壁上，他的手被季安和季乐拽住，肩膀被封亦莫紧挨。

季言轻感受着这一切，并未说什么，他现在只想好好睡上一觉。

这末世一半危险来自于丧尸一半来自于人类，丧尸的凶险无处不在，但相比起丧尸人类的背叛反而更让人刻骨铭心。

封亦莫微微动作身体，让季言轻整个人都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要让他睡上一觉。

季言轻感觉着封亦莫的气息，很快昏昏欲睡。

这一觉他睡了很久，他再次醒来时都已经又是傍晚，他们已经到了县城附近。

从车子后方看向远处熟悉的风景，季言轻恍惚。

车子在县城门口停下时，县城门口正在忙碌的人里不少人都好奇地张望，他们都听说夏琛的事。

季言轻没去解释，下车后他站在车边。

县城周围一圈正忙着修缮防护栏的白浩宣的小队，菜地里忙着拔永远拔不完的草的王叔他们，隐约能够听见的挖机声，食堂那边传来的吵闹……

建立县城的工作并不惊心动魄，甚至有些枯燥，但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平静安静。

感觉着那份喜悦，季言轻有些空荡荡的心口逐渐被填满变得充实。

“回来了？”童阅闻讯赶来，“正好，刚刚回来的小队说在附近发现了一个新的求生队，不过他们只是远远观望没有过来，他们可能是东边来的……”

听着童阅的话，季言轻注意力被强行拉回，他根本没有时间去失落，还有好多事情等着他去忙。

“让他们去观望吧。”季言轻道。

他们和尸王走得如此之近，有人害怕是正常的。

尸王凶恶残忍甚至会以杀人为乐，这一点即使是他也这么认为。

“那先不管了？”

“嗯。”

童阅点点头，继续下一件事，“昨天又有两个去带变异植物的小队回来，东西大概凑齐，吕卿那边应该可以赶制一批子弹出来，不过数量不会太多。”

季言轻点点头。

只要有了那子弹，他们心中就有了底气。

“对了，死神的尸王刚刚来过，说是他们那边已经准备好，附近的尸王都要移动去魔鬼城。”童阅看了眼封亦莫，“他们在找你。”

选定帝都，正式迁城，封亦莫这个尸王之王当然得在场。

季言轻早就已经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此刻知道封亦莫马上就要离开，可能要有一段时间无法回来，他还是失落。

“我去找他。”封亦莫道。

“封亦莫。”季言轻提醒，“走反了。”

封亦莫向着山脉而去。

季言轻顺着他离开的背影看去，看见他在平坦的草地之上都拐弯，头痛得捏捏鼻梁。

童阅顿了顿，“得再在山里增加哨点。”

现在县城附近的山脉中住了不少于五十只尸王，他们离开，这一方面是好事，一方面却也是坏事。

有死神在，至少外面的尸王不敢轻易靠近，死神离开，他们就必须时刻谨防有外来的尸王靠近。

“尽量每一个方向都安排上。”季言轻道。

“我尽快安排。”

商量着哨点的事，两人进入县城。

夜里，季言轻回到家时，封亦莫已经回来。

季言轻才进门，季安和季乐两人一见到他立刻抱上来，他们都从封亦莫那边听说了他们也要去魔鬼城的事，这让他们急得都快哭出来。

他们不想去，他们都想跟在季言轻的身边。

季言轻一手一个把他们捞起来抱上楼，进了卧室，他抱着两个小家伙钻进被子躺在床上。

躺好，季言轻牵住两个小家伙暖和的小手。

“只是去一段时间，等忙完了很快就会回来，”季言轻轻声道。

他也不舍得，但季安和季乐是封亦莫的从属，封亦莫死神的身份就注定了他们也不可能平凡，让他们接触些死神的事并不是坏事。

季安和季乐闷闷不语。

“你们看，那么多尸王，封亦莫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肯定得有人去帮他。”季言轻道，“而且他又那样，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走丢了。”

“我就不会走丢。”季安不高兴。

“可是……”

“你们先去看看，如果看完以后不想去了，那我们就不去了。”季言轻道。

季乐不再说话。

“我们和死神有盟约。”季言轻顿了顿，换了个更简单易懂的说法，“到了那边之后，你们得帮爸爸盯着那些尸王一些，不许他们过来县城欺负爸爸，你们不是要保护爸爸？”

“那如果我想你了怎么办？”季安不安。

离开季言轻，让他不安。

季言轻握紧他被子下的手，“这一阵忙完就不会再这么多事，到时候你们就可以一直住在县城里，只在有事的时候才过去。”

季言轻看向他，“等你们安排好了，爸爸偶尔也可以跟你们一起过去看看。”

“真的？”

“嗯，爸爸保证。”

季言轻躲在被窝中，和两个小家伙说着悄悄话。

他们聊了许久，直到两个小家伙都困得再睁不开眼。

等他们睡着，季言轻趴在床上看着他们的睡颜，一时间反而有些不舍得。

季安和季乐也才这么小小一只，说话都还奶声奶气，万一要是被欺负，隔这么远他都没办法帮忙。

越想越睡不着，翌日季言轻起床时，眼下都是一片黑眼圈。

起床后，他本准备和封亦莫再聊聊季安他们的事，一出门却发现屋里没人。

中午时他才再见到封亦莫，封亦莫大清早就被叫去山脉那边，老者和猎犬尸王都来了这边，他们已经召集了大军向着魔鬼城而去。

季言轻没想到迁徙会来得这么快，带着季安和季乐来到县城门口时，他都还有些没回神。

“爸爸……”季乐眼眶红彤彤。

季安一言不发，只拽着季言轻的手不放。

季言轻蹲下去，摸摸两个小家伙的脑袋。

“万一我怕了怎么办？”季乐声音中带着哭腔。

季言轻听得心疼，有那么瞬间

都想收拾东西跟着一起去。

他不是没想过要跟着去，但这不是好的选择，尸王大多都并不喜欢人类，就像人类也不喜欢尸王。

等一切定下后，他有信心让尸王承认他们的存在，但这种关键时候他去插上一脚只会让矛盾更深。

季言轻把两个小家伙抱进怀中，凑在他们的耳边偷偷说道：“如果谁敢欺负你们，你们就抱住封亦莫喊爸爸，让他给你们报仇。”

眼眶红彤彤的季安和季乐不可思议地瞪大眼。

季言轻替两个小家伙擦拭干净眼泪，起身，看向身边同样微微瞪眼的封亦莫。

“照顾好他们，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一个人到处乱走，记得找人带路，永远不要相信自己……”季言轻话出口心中的不安更甚，想想，他蹲下去叮嘱三个人中最靠谱的季安，“看好他们两个。”

季安抹抹眼泪，小大人似地点点头。

叮嘱完，季言轻送三人到山脉边缘，看着他们跟商禅一群尸王一起消失在远处。

目送三人离开，许久后，季言轻往回走去。

重新回到县城，他深吸一口气，要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县城那一堆事情上。

但随着时间流逝，封亦莫和季安、季乐不在身边的那种感觉越发强烈，这一整天的时间里他都有些心不在焉。

夜里，季言轻独自一人躺在床上时毫无睡意，他脑海中都是季安和季乐夜里冻的瑟瑟发抖可怜兮兮的模样，封亦莫根本不会照顾小孩。

小半个月后，县城的建设更进一步时，商禅急匆匆的就冲进县城。

季言轻听见动静出门，一抬头就看见坐在一只兽形尸王身上的商禅。

季言轻到了嘴边的话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商禅急促的声音就传来，“王不见了。”

那瞬间季言轻忍不住捂脸，他一直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这下好了，全世界的尸王都知道他们的王是个路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