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该死张臭钱!”金小叶见那艘租来船变得臭烘烘,气到不行。
王姐是跟着金小叶过来,这时候也无比愧疚:“小叶,真对不住。”
“王姐,这不关你事情,是那个张臭钱太过分。”金小叶说完,又看向金小树:“小树,你快起来,水里凉。”
如今都已经十月了,水里确实非常冷,金小树之前又气又急没发现,现在从水里爬起来,冷得直发抖。
但他努力站直身体,让自己不要颤抖。
在那么漂亮女孩子面前,他不想丢脸。
金小树偷偷看了那个女孩子一眼,见那个女孩子依然温和地看着他,一时间只觉得心花怒放。
然而方小姐只是因为听到了金小叶声音,所以没有离开。
“小树,你去婶婶家里换个衣服吧。”王姐见金小树冻得脸都白了,心里愈发愧疚。
要不是她受不了那个马桶让金小叶帮忙倒,金小树也不会被踢下水,那船更是……王姐都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好,那味儿更是让她克制不住地想吐。
“会不会不太好?”金小叶问。普通人家没那么多规矩,串个门什么算不得什么,但金小树去别人家换衣服就不太好……
“没事,我家里有我男人旧衣服,让小树换一身吧,别冻坏了。”王姐道。
金小叶也怕金小树被冻坏,带着金小树匆匆去了王姐家。
至于那艘船……绳子还没解开,里面又那么臭,丢不了。
王姐带着金小树去了她家做饭屋子,又给金小树拿来一身她丈夫衣服,让金小树在里面换。
金小树很快就换好衣服,拎着湿衣服出来。
王姐丈夫是个壮实中年人,他却是个清瘦少年,那衣服穿在他身上不太合身,但有穿就行了,金小树并不嫌弃。
金小叶见他出来,塞了两钱银子给他:“小树,你今天就别撑船了,找人把船洗一洗。”
今天金小树挨打出事,都是因为她缘故,她肯定要贴补一下金小树。
金小叶知道金小树应该不会找别人帮他洗船,金小树舍不得这个钱,这二钱银子,其实是她给金小树。
“姐,不用了!”金小树不肯收,今天这个事情也不能怪他姐,至于他这一天做不成生意……他天天去他姐家蹭饭吃,吃了不知道多少好东西,现在耽搁一天生意又怎么了?
“拿着吧!”金小叶强硬地把钱塞金小树手里,又道:“我还有事情要忙,那船你自己收拾一下。”
她今天上午耽搁了不少时间,接下来有很多事情要忙,不能帮着金小树去洗船了。
“嗯。”金小树应了一声,拿着钱走了。
其实对种地人来说,处理点粪便算不得什么,在乡下,这可是能肥地要花钱买好东西。
他虽然年纪小,但以前没少下地,还会跟着他爹去买粪,什么脏活都干过。
可今天,他依然很委屈。
他船都臭了!
金小树咬紧牙关,想起朱前自传里一句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他迟早要报复回去!
正这么想着,金小树突然看到那个仙女站在不远处,一双乌黑透亮,雾蒙蒙眼睛正看着他。
这也就算了,那仙女还朝他露出笑容,笑得特别美。
他头发还湿着,身上又穿着不合身衣服,样子一定很丑……金小树脸一红,飞快地跑了。
金小叶觉得有点不对劲,但没多想,正打算继续忙活,就见方小姐走到自己面前,柔声问:“金掌柜,我想接点活儿干。”
金小叶心情不太好,不过她不是无故朝人发火人,就只道:“方小姐,你娘跟我有矛盾,你不知道吗?”
方小姐愣了愣才道:“我不知道。”
金小叶心里火气莫名地消散了一些:“方小姐,你娘指着我鼻子说我,后来还说再不来我这里拿活做,你现在又过来……是不是不太好?”
方小姐道:“金掌柜,实在对不住,我并不知晓这件事……”
“算了,也不关你事情……方小姐,你年纪也不小了,别老听娘,顾着点自己。”金小叶觉得方小姐就是太听话了,才一直被压榨。
换成她……她爹娘让她听她奶奶话,她反正是没听。
方小姐愣住,过了一会儿
才道:“金掌柜,我也想顾着自己……金掌柜,我能在你这边做活吗?我可以只拿一半工钱,就是这工钱,我想存在你这里,你别给我娘。”
方小姐名叫方锦娘,她父亲是个秀才,对她这头一个孩子还很疼爱,因此她小时候不仅学了认字,还拜一个绣娘为师,学了一手刺绣好本事。
在她父亲去世前,她生活可以说无忧无虑,最多就是她娘偶尔会觉得她爹太惯着她和她妹妹,时不时抱怨几句。
但那算不得什么,她知道她娘是心里不舒服才会这样。她娘年少时过得很苦,瞧见她和她妹妹过得好,肯定不好受。
没想到十年前,她爹突然得了病,缠绵病榻一段时间之后没了。
她们家为了给她爹治病花掉了不少钱,甚至欠了债,她爹去世后家里就比较困难,她只能努力做绣活挣钱还债养家。
当然,她娘和她妹妹也没少干活,只是她绣活最好,也就做得最多。
没日没夜做了两年针线活,她眼睛就不太好了,好在债被还清了。
也就是这时,她娘要送她弟弟去学堂……她同意了。
她爹去世时候,她弟弟才六七岁,这么小就没了父亲,她对她弟弟很怜惜。
她只能继续做针线,又过去两年,她眼睛愈发不好,做针线时候眼睛必须离得很近才能看清楚针脚。
同时,她已经十八了,该出嫁了。
崇城县这边,富贵人家女儿订婚会比较早,普通人家话,爹娘一般十五六岁时候开始帮着相看,十七八岁时候出嫁,有时还会更晚一点。
她对嫁人没什么想法,但她母亲做事情,着实让她寒心。
她爹已经不在了,她们家孤儿寡母,因此上门向她提亲人家,家中情况都一般。
结果她母亲张口就要一百两彩礼!
她知道她母亲为什么会这样,她活儿做得又好又快,帮人绣花一年能挣二十两,别人给彩礼若是太少,她娘舍不得把她嫁出去。
可哪家愿意出一百两银子娶她?
她就这么耽搁下来,一眨眼都二十四了,眼睛也愈发不好,没办法像以前一样绣精致东西,做绣活速度也越来越慢。
她差不多要贴着那布,才能看清楚!
她赚钱少了之后,她娘诸多不满,总在家嫌弃她,还让她想办法找人嫁出去。
她也是不久前才突然意识到,她母亲并不喜欢她。
但她无处可去,之前赚钱还都被她母亲拿走了,也就只能浑浑噩噩,这么一天天过着。
在来找金小叶之前,她甚至已经很久很久没出门了,她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
而她来找金小叶,是她母亲让她来,来之前她并不知道自己母亲跟金小叶有龌龊。
知道这件事之后,她心中有些愧疚,想马上离开,但金小叶让她顾着点自己。
金小叶神情,方锦娘其实看不太清楚,但那一刻,仿若有一道光劈开她眼前迷雾,让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想做出一些改变,她想要钱。
就在不久前,她让她娘买些布料给她做衣服,结果她娘怎么都不同意。
她就身上这件旧衣服能见人,里面小衣还是十年前,她洗时候都不敢用力,就怕一用力,那衣服就变成了布条。
这些年她挣钱不少,结果她娘说她不怎么出门,竟是不肯买布给她做衣服,她弟弟呢?她弟弟这些年,一年至少做四身衣服。
金小叶听到方锦娘话有些吃惊,方锦娘瞧着温温柔柔,她还以为她是个面团性子,原来不是?
金小叶不想给方锦娘活儿干是因为不喜欢方夫人,但她其实挺喜欢方锦娘——方锦娘多好看啊!
金小叶道:“当然可以。你在我这里干活吧,工钱该多少就给你多少,不会少了你。”
金小叶刚请了两个老太太来她这边糊鞋底,都已经有两个人一直在这边做活了,她不介意再多一个。
而且方锦娘长得多养眼啊,她看到了心情都会好。
方锦娘就这么留下了。
然后……皮肤特别白方锦娘一干活,就气质全无。
把布料拿到跟前才看得清人,是很难保持住高雅气质。
方锦娘做普通活儿௚
0;时候不需要一直看着,她做手套时候,可以捏着边,眼睛看都不看,就缝得飞快,那潇洒动作和独特气质,给人一种超脱于凡人感觉。
只是缝了一段时间,她就会把手套放到眼睛面前瞧一瞧,整个人也一下子就从天上落到人间。
但她还是很好看。
方锦娘活儿干得又快又好,不绣花话,她拿着两块布料对好边闭着眼睛都能给缝起来,针脚还特别细密。
金小叶有种捡到了宝感觉。
做了一段时间活儿,就到了吃午饭时间,方锦娘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金小叶道:“锦娘,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吃?饭钱就从你工钱里扣。”
方锦娘毫不犹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