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段温并不那么苦恼。
是人就会有弱点,对于如何让人屈服这件事,他再有心得不过。
了不起将她那位情郎绑过来,一刀一刀地剜肉。
凌迟都能割三千多刀呢,再好药好饭留足了养伤的时间,割的刀数足够翻上几番。
他有的是空闲慢慢磨。
谢娘子总会“心甘情愿”地从了他。
不过情况还没到那地步,谢娘子对这桩婚事虽不热衷,但也没有预想中的那样抗拒。
虽然有时候像是不大愿意看见他,收了谱子也不见高兴,又不愿意弹琴给他听……但段温觉得这些问题都不大。
谢娘子既不愿意见他,他就多过去转转,时间久了,对方总会习惯的;收了谱子不高兴,那就是礼物不合心意,再寻别的就是;至于不愿意弹琴给他听……
想到这里,段温忍不住心情很好地弯了弯眼。
他本来也不急于这一时的,但这不是赶巧了吗?
陶智正因为谢韶接过琴而大松口气。
但他还不及庆幸捡回一条命来,却察觉自己脖子上的刀非但没有被撤走,甚至被反过来压紧了几分。
陶智自是不敢对段温的行为表露什么异议的,但是还是忍不住扛着这生死危机的重大压力眼珠乱转,想尽可能多了解一下现状、以期脱身。
段温没管他这点小动作,而是看向那边抿着唇抱着琴的谢韶。
她表情不大情愿,身体也紧绷着。
但却依旧好好抱着那张琴。
太乖了。
乖得叫人都快不忍心了。
这么容易心软,在外面可是要被人欺负死的。
段温狠咬了一下舌尖,直到口腔中泛起了血腥味儿,才让疼痛压下那快溢到胸腔的闷笑声。
他语气甚是温和地开口,“既然谢娘子喜欢这张‘停云’,可愿意用它为温奏上一曲?”
陶智琢磨了一遍这话,总算明白过来自己被当成人质。
他也同时意识到段柱国身边这位美人恐怕跟得没那么心甘情愿,所以才从头到尾都一副兴致不高的模样,既不愿意收琴、又不愿意奏曲。
明白这些之后,陶智总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些什么,他拧着眉思索。
“入霄”、“停云”……
谢……谢?!
那个突兀浮现的想法让陶智甚至都有一瞬忘了脖子上的刀锋,他猛地睁大眼。
该不会、不会吧?!
……竟、竟是那个“谢氏”?!!
要真的是那位谢氏,无怪于对方对这满车珍宝无动于衷,毕竟谢氏嫡女、谢公掌上明珠,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但、可是……怎么可能是那“谢氏”啊?!
莫不是眼前这位终于坐不住了、带兵破了长安,这才连谢氏的女儿都抢了?!
他居然抢了谢氏女?!
陶智的心神震荡,但也很快就被脖子上的疼痛拉了回来。
他也意识到不管对面那位“谢娘子”到底是不是他想的那个“谢氏”,他这会儿的性命就在对方的一面之间。
陶智揣摩着这位谢娘子从出现到现在展露出来的性子和行事作风,当机立断地作出了最可怜、最卑微的姿态恳求的看过去。涕泗横流的样子当然不好看,但是命都要没了,还哪有心管什么面子?!只要能惹得对方心软,就是让他满地打滚、磕头踮脚都成!!
段温觑了眼到现在还在耍滑头的陶智,从鼻腔里发出来一声哼笑,倒也没管。
也就是顾忌着谢韶,他这次来没有真见血的意思,不然就这货死上八百次都够了。
段温的刀锋又压了压,在陶智那猛然哽住的抽气声中,他偏头看向谢韶,又问了一遍,“谢娘子不愿意吗?”
如果不看行为的话,这语气里面满满透露着“我很好说话”的退让气息。
完完全全僵住的谢韶:“……”
她最终还是僵硬地伸手,以不太听使唤的指节拨动了一个音。
“铮”的一声琴响。
陶智感受着脖子上的森凉终于褪去,他指天发誓自己这辈子就没听过这么动听的琴声。
谢韶凭着这个身体的本能,勉强拨响了几个音,但是她在乐器上本来就是个彻彻底底的新手,这琴又之前完全没有调过音,最后呈现的只是杂乱的、全听不出调子的破碎音符。
幸而段温也不挑。
在谢韶拨出第一个音之后,他就回刀入鞘。
等那一段不成曲的零碎音调停下,他立刻就很给面子地抚掌赞叹,“甚是动听,果真天籁。”
委顿于地、近乎虚脱的陶智也像是被惊醒了一样,连忙应和,“好极好极!谢娘子妙手!!”
对比先前那滔滔不绝的马屁,他这会儿显然是劫后余生后大脑空白到都挑不出夸人的词了、出口的话朴素得过分。偏偏就连这样,他都能说得满脸真情实感、像是感动到潸然泪下。
谢韶:“……”
这个场面,让谢韶一度怀疑自己才是双耳失聪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