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掌柜拿着块油皮纸包着的糖过来,弯腰递给元宝,然后跟岁荌说,“晚晚没事了,只是这两日刚恢复还不能吹风。”
该叮嘱的事情,何叶已经跟陈家父子俩说过了,但见着岁荌,还是跟她多说了一些这方面的知识。
岁荌虽然没认他做师父,但碰到有天赋的孩子,何叶总忍不住关照一二,尤其是岁荌也听得认真,没有半分浮躁。
交代完陈晚晚的事情,何叶犹豫一瞬,到底是轻声问,“可曾商量好什么时候拜师吗?”
他像是半点都不担心刘长春会不收岁荌。
“还没呢,等我先把元宝的事情办好。”岁荌低头看元宝,他拿着糖也没吃,而是挨在她腿边听她说话。
见岁荌垂眸,元宝昂脸看她,伸手作势把糖递过去跟她分享。
岁荌接过糖,就这么整颗放进袖筒里,这次连小半块都没分给元宝。
元宝,“?”
元宝茫然地收回胳膊,低头看着自己空空的小手,抿着唇,将脑袋侧靠在岁荌腰上。
没有就没有了,他虽皱巴着小脸,但也不哭着要。
何叶都有些看不下去,轻轻叹息,“办领养,差不多要五十文钱,你手里的一两四钱绰绰有余。”
真正去办了才知道,没外头说得那么贵。
岁荌微微诧异,这事何叶怎么知道的?总不能是今天特意去问的吧,毕竟他也是才知道岁荌打算领养元宝。
岁荌朝对面永安堂看,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点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她没多问别人的隐私,只认认真真跟何叶道谢,然后跟陈家两大一小启程回去。
“何掌柜说,既然是你领来的,就没收我们看诊费。”老爷子笑,眉眼慈祥地看着陈晚晚。
何掌柜人美心善,温柔得像个神仙,不仅没收钱,见晚晚人多害怕,还给了她一块糖。
老爷子心里感谢岁荌,回去的时候,特意花了几文钱,五人省了脚力,直接坐驴车回去。
“对了,你什么时候办户籍的事情?”到村头,老爷子问岁荌。
岁荌摸着怀里的钱袋子,“今天提,明天去吧。”
早点落籍,元宝也早点心安。
小孩别看年纪小,操心的事情可多着呢,一天不落籍,他就一天担心自己会被人领走。
“行。”老爷子给岁荌一个放心的眼色。
岁荌回去的时候,没忘记自己那几个鸡蛋和白面馍馍。
她到家时,岁家三口都已经吃过午饭了。
六个鸡蛋,岁荌一口气做完。
两个鸡蛋蒸了个鸡蛋羹,两个鸡蛋配着黄黄苗炒着吃,两颗鸡蛋做蛋汤,奢侈!
一时间,灶房里鸡蛋的香气怎么都捂不住。
元宝跟只小蜜蜂一样,忙前忙后帮岁荌递勺子递铲子,眼睛亮晶晶盯着锅里的菜。
每次他以为“只能吃这么好了吧”的时候,岁荌就又搞个新吃法出来。
蛋汤香气飘出来,元宝馋到不争气地流口水。
岁荌拿勺子舀了一点点汤,本来是想尝尝咸淡,但看元宝巴巴看着她,便将勺子递到他嘴边。
元宝一手搭在岁荌小臂上,一手小心接在勺子下面,踮着两只脚,喝得认真。
岁荌笑他,“小馋狗~”
元宝距离小狗,就差长出一条来回摇晃的小尾巴。
岁荌问,“有盐吗?”
元宝重重点头,“有。”
他满脸开心,“好喝!好好喝!姐姐做的汤天下第一好喝!”
这没出息的小模样,可爱死了!
岁荌边哼哼着矜持,边止不住心里的得瑟,“那可不,我手艺天下第一。”
天下第一做出来的饭,香飘十里,饭香味一个劲儿地往堂屋里钻。
岁季情今个没出门,在屋里头教岁宇宇写字读书。
岁宇宇皮猴子一样,屁股动来动去根本静不下心,但凡外面有屁大点的动静,他都要伸头看。
这会儿闻着蛋香,肚子里的馋虫瘾直接犯了。
“爹,好香啊,我也想吃。”岁宇宇喊岁氏。
他家就算是过年,也极少一口气吃六个鸡蛋!
这简直是鸡蛋盛宴了。
岁氏本来就气岁荌自私,这会儿听见儿子不争气,忍不住怼道:“爹好香,那你把爹吃了吧!”
岁宇宇被凶的缩起脖子,小声喊,“娘。”
岁季情这才放下手里的笔,皱眉看向岁氏,“你跟个孩子生什么气。”
“这还不都怪岁大宝,”岁氏嘟囔着脸跟岁季情抱怨,“你看看养她有什么用,得了好东西全自己独吞了,可有半个是念着咱们的?”
“宇宇可是她亲侄儿,她宁愿把鸡蛋喂给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都不说拿来给宇宇吃。”
岁氏抱怀,倚着门口骂,“狼心狗肺的玩意,我呸!”
岁季情最不喜欢岁氏站在门口骂岁荌,她倒不是心疼这个妹妹挨骂,她就只是觉得家丑不可外扬。
家里的事情,有什么就关起门解决,骂骂咧咧的让人听了去怎么好。
“你也别骂了,”岁季情站起来,“我去看看她跟那小孩。”
岁季情当真是不记得自家还有门远方亲戚,但如今人都找上门了,她总得看看。
岁氏伸手扯着岁季情的胳膊叮嘱,“不管是不是真的,一律都是假的,咱家什么情况你也清楚,你要是认下这小孩,以后你就自己生闺女去吧,我才不跟你生。”
那怎么能行,岁季情还等着有个女儿传宗接代呢。
“行了我知道了。”岁季情皱眉站在灶房门口,眯起眼睛看坐在矮凳上大口吃蛋羹的小孩。
她一个读书人,自认要脸面,做事情也文邹邹的。
现在不想认这个小孩,她也不能直说。
岁季情单手端在身前,做足了气势,想用“你是谁家的孩子”把元宝吓回去,结果还没开口,对面的元宝先说话了。
元宝眨巴眼睛,毫不认生,朝她脆生生喊,“表姐姐。”
岁季情,“……”
完蛋,被先发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