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苍梳理完已知的信息,又在原地出神地坐了一会儿,然后才从项清溪的房间出来。
夜色快速深了下来,学校的晚自习正式结束,学生们紧跟着铃声回到自己的宿舍。
穹苍的几位室友也相继出现。
由于昨天发生的事情,寝室的氛围极其尴尬。
几个女生原本说说笑笑的,推开房门的一刹那,瞥见穹苍的存在,一致地选择闭上嘴巴。而后踩着碎步,跑向自己的床位。
穹苍也没有要和她们处好关系的打算,穿着白天的衣服,两手环胸,一副高深莫测的姿态,坐在桌子前面。
不久,宿舍随着熄去的灯火,陷入暗沉的夜色。
穹苍眼皮半阖,无神地看着手机上不断跳动的时间。在值班老师的脚步渐渐远去之后,和昨天一样的一束灯光,从窗口打了进来。
穹苍动了一下,准备起身。椅子在地上滑出一道极度刺耳的声音,对床的女生先行失态叫道:“不是我!跟我没有关系!”
穹苍还没被窗外的人吓到,倒是先被那个女生叫得一个哆嗦。她去门边抓过今天刚买的晾衣杆,又推开一个高功率的手电筒,塞进兜里,走向阳台。
她的宿舍是在一楼。底下有一个小小的台阶。翻过小阳台,直接能跳到后面的草地上。
穹苍调整了一下手电筒的位置,循着光源看过去。在光的背面,清晰地捕捉到了一个黑影,对方站在不远处,正摆弄着手里的照明器械。
穹苍横空出现的时候,黑影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她会露面,错愕之后马上转身逃跑。
此时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有不超过两米,穹苍反应比他更快,纵身扑了上去,同时握着手中棍子顶向对方的后背。
这一块草地并不平坦。背对着主路,不会影响校容,平时也少有人来,学校就没派人仔细修理。过长的杂草里藏着不少的碎石。
黑影显然也对这一块不熟悉,惊慌跑路之中,脚步不慎被磕绊了下,紧跟着后背又被穹苍击中,差点摔跤。只是一个趔趄的功夫,穹苍已经追了上来,又一棍子抽在他的腿上。
“卧槽!”
穹苍从短短的两个字里听出了熟悉的音色。
“许由!”
她就说!她不懂高中生的爱情。但那不是她的错,因为那根本就不是爱情!
许由见躲不过,干脆转过身,把头上的帽子也扯了下来,光明正大地露在她面前。
他先发制人地问了句:“你想干嘛?”
穹苍给他逗笑了:“这话你来问我?那你要不要脸,是不是也得来问我?”
许由:“你不知道我想干什么?”
“说话的时候,少用反问句,多用陈述句。”穹苍坦然说,“我不知道。”
她拿出手电筒,避开许由的眼睛,在空中晃了一圈:“老实点,自己说。”
许由红了眼睛:“你可别说,南松怎么死的你也不知道!”
穹苍:“跳楼。”
“是你逼的!如果不是你故意排挤恐吓她,她不会抑郁症发作跳楼自杀。学校帮你赔了钱,道了歉,安抚了家属。但是我告诉你,没那么简单。你以为只要写两份检讨就够了?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情,你一辈子都不会好过!”许由冷笑着说,“怎么,这就受不了了?我只是让你体验一下她生前的感觉而已,那是你应该负责的!”
穹苍思考了一遍,好笑道:“你做的事情我可没做过。别把你升级发散后的错误扣到我的身上。”
许由:“我都听见了!南松死前跟她妈妈打电话,说她受够了担惊受怕的生活。你明里暗里地吓她,背地里还做过什么谁知道?”
无数人好奇的人头从阳台上探了出来,躲在深夜的暗处,朝着这边窥视偷听。
穹苍哂笑道:“你这蠢货。”
许由用力咬着牙关,听到她的指责,激动得颤抖道:“我蠢货?我蠢货怎么了?我告诉你,凶手就是凶手,不管你怎么遮掩它都无法改变!你就是凶手!”
“你骂我两句凶手,你就可以轻松了?”穹苍的语调在黑夜里听着甚至有点轻佻,“你的正义那么廉价,那么容易得到满足啊?”
许由带着不可置信的震惊:“你就没有一点愧疚感吗?”
“我为什么要对你愧疚?”穹苍问道,“我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情吗?还是周南松委托你向我寻仇了?”
许由嘶声咆哮一声,冲上来狠狠揪住她的衣领。
穹苍为了扒开他的手,手电掉到了地上,滚向一旁。
两人的面容混在夜色里变得模糊,唯有愤怒异常清晰。周围是一圈看好戏的抽气声。甚至还有人在怂恿着许由快点动手。
所有躁动的情绪,都在刺激着这个青年的神经。
穹苍平坦的声线在这狂躁的洪流里,甚至显得有点格格不入。她说:“错得荒谬。”
许由吼道:“我哪里有错!”
“谁都觉得自己没有错,然后谁都没有做对的事情。是吧?”穹苍扯起嘴角,脸上的肌肉僵硬地扯动,她是真的被气笑了,“好,来,咱们算算。我做过的事情,如果已经是死不足惜,那你,你们,现在做的比我更过分的事,该用什么来还?啊?用你那完全站不住脚的正义?”
许由:“你再觉得我站不住脚,你也没有办法否认,你自己干过的龌龊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