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忽地大开,叶恒闪身迈入,带进一阵冷风。顾崇方从云瞳脸上收回目光,半撑着坐了起来,觉得身子一凉,下意识缩了缩肩膀。叶恒极快地向他瞥去一眼,忽儿就愣住,脸上涌起一丝恼意,猛又背过身去。
云瞳觉得有些纳罕,回头一望,霎时就瞪圆了眼睛:天啊!略略...
云瞳不禁伸出手指,就想抚摸上去,只觉心口燥动得厉害。
顾崇刚刚清醒,瞧他两人的情形有些迷惑不解,待等看向自己,“啊”的就是一声惊叫,慌张失措地去拿被子,哪里还有半点昨夜的妖媚放浪。
“咳,咳咳……”云瞳强自镇静地走过去拍拍叶恒的肩膀,意思是把人交给他了,随即飞快溜下了楼,心头犹如鹿撞:这小鬼儿莫非真是个邪魔歪道,给自己施了什么法术……怎地一见他就心猿意马起来?
顾崇又气又羞地哆嗦了一会儿,听屋里安静下来,这才慢慢撩起被子,往身上又瞄了一眼。果然,从上到下全是些她留下的暧昧痕迹,两股间还添了几行深浅不一的牙印,摸着微微有些刺痛。
“讨厌!” 他暗自咒骂一声,猛又裹紧了被子。想起梦中情形,心烦意乱,也不知自己想要怎样,只管怔住。
叶恒一声不吭地立在桌边,等了半日不见床上那人有何动作,心中正自狐疑。忽而觉不着了他的气息,想起此人诡计多端,一惊回头,同时便要出手。却见顾崇呆呆坐在床上,屏住呼吸,神游物外,听得动静后方抬起那张鬼面看了过来。一双妖娆的狐狸眼内水波潋滟,云雾迷蒙,着实勾人。想起昨夜他种种言行,无耻至极,叶恒心内极是嫌恶:“顾小官人还请快些。”
顾崇见他刻意冷淡,也不多言,便起身梳洗起来。故意地一会儿要毛巾,一会儿找梳子,一会儿自顾自地对着大穿衣镜照起来没完没了,慢慢腾腾,磨磨蹭蹭。
叶恒冷眼看他半晌,半是不屑半是嘲讽道:“一个小鬼儿,还臭美什么?”
顾崇也不恼,晃到叶恒身旁,见他今日没有易容,便上下打量一番,故作惊叹:“原来阿恒哥哥长得这样美啊?细皮嫩肉,我见犹怜……”说着还伸出手指想要刮上脸颊,被叶恒一把拂开。
“呵呵呵……”顾崇发出一阵促狭大笑:“如此美人守在身边,怎地你家妻主的眼睛还盯着旁人,昨夜,对人家这样,那样……啧啧……”看着叶恒脸色发青,还故意探出舌尖,在被紫云瞳嘬破的嘴唇上舔了一舔。
世间竟有这种毫无廉耻操守的浪荡男子!主子还一味要带在身边,可不是被鬼迷了心窍!叶恒心中生怒,嘴上却不肯服软:“都这样、那样了,箭在弦上,犹能不发……顾兄弟的魅力实在不小。”说着有意无意向他胸前守宫砂的地方瞟了一眼。
顾崇满眼的得意都僵在那里。两人对视片刻,各自冷哼一声旋开身子。
门声一响,云瞳带着沈莫回来,后边跟着小二姐,已打点好了饭食。云瞳仍是一挥手“你们先吃吧”,自己端起一杯温水踱到窗前。
叶恒与沈莫还没行完礼,便见顾崇已大剌剌地坐在了桌边,毫不客气地抄了筷子就吃,倒仿佛他是主人一般。
叶恒原是个讲规矩的人,此时只顾生气,忘了其它。他使劲儿一扯沈莫的袖子,坐下也拾起了筷子。
沈莫瞧瞧他两人,又看看云瞳,慢慢坐了下来,却只端起面前的白粥,轻轻抿了一口。
转瞬间,顾崇与叶恒两不相让,风卷残云般掠食一空,叶恒固然灵动机敏,到底还顾着一丝颜面,顾崇虽没了内力,却是擅使暗器,手法精到,更兼脸皮厚实,半点也不曾吃亏,直噎得肚满肠圆。方要拿起最后一个粗面馒头,被叶恒使了个巧劲儿,生生从他手中拨到了沈莫碗里。
客栈之外,并排立着三匹骏马。叶恒与沈莫高坐其上,都已戴好了风帽,放下面纱。顾崇瞅着云瞳笑道:“怎么,还真带着我不成?就说你舍不下我了吧?”
云瞳伸手将他那顶风帽往下压了又压,盖住鬼脸一丝不露:“那是自然。昨夜不过尝了个鲜儿,我可还没尽兴呢!”也不待顾崇反唇相讥,扯住他腰带就丢上了自己的骕骦马背。
时已入冬,草木枯零,冷风狂肆,顾崇被禁住内力,就显得格外柔弱不堪,坐在高头大马上被风吹得有些摇晃,禁不住又要抱怨:“奴家冷……”
“活该!”云瞳一句话还没骂完,踏蹬跨鞍,已然挡在了他身前:“搂紧了啊,要是待会儿被甩出去,我可没闲工夫理你!”
“小爷是谁,还能掉下马去?”顾崇嘴上仍说着硬气的话,双臂却早已抱住云瞳的腰,知道这会儿不比从前,还是莫要拿自己性命开玩笑得好。又见叶恒面对着自己的方向,虽看不清他面目,想必心中不忿。顾崇越发得寸进尺,将头埋在了云瞳的颈侧,不时往她脖颈中吹气。感觉到怀中女子越来越僵,自己周身却越来越暖,不禁“咯咯”笑出声来。
云瞳一领马缰,率先飞驰出去。
……
四人同行几日,云瞳不止一次后悔带这几个男人出门。尤其多了顾崇,妖娆造作,撒娇卖痴,不来磨人,便去招猫闹狗。更兼一副铁齿铜牙,荤素不吝,时常羞跑了沈莫,惹急了叶恒,搅合得自己身边不得安宁。
眼见快到芦城,云瞳见两旁高山林立,峻岭重岩,中间一条岔道,便勒马停住。
叶恒上前禀道:“山路虽近,却时有贼寇出没,若乍然一遇,节外生枝,更误行程。”
云瞳听他说得有理,于是仍选官道。又走了大半日,人困马乏,均需补充食水。这一夜便又宿在客店。
云瞳躺在房梁上,闭着眼睛听下面几个男人的动静。
顾崇一个人占据了整张大床,躺得舒舒服服,盖得暖暖和和,看不出半点不好意思来。他哼罢几首小曲,找打似地朝那两人笑道:“今晚哪位哥哥来陪我说话?”
叶恒对着床榻怒射出一对眼箭。向沈莫努努嘴儿,示意他去看管这小鬼。沈莫大皱眉头,极不情愿地往床边挪了两步。
顾崇看他一蹭一停、无比烦恼的模样,哈哈大笑:“沈哥哥,我早就想和你说了,你怎么是这样一副性子?凡事不争,任人摆布。这样只知傻等,何时才能等来妻主眷顾?”
沈莫一愣:凡事不争,只会傻等么?可哥哥也没争,表姐就喜欢……
顾崇似乎习惯了他的沉默寡言:“就像现在,我和你说话呢,你理也不理。好歹应一声啊?人家还以为是对着木头。难道妻主吩咐你做事,你也是这般不能解语,只会发呆么?”
不能解语,只会发呆,所以在家时表姐看不见我……沈莫忽然心里一酸,闭了闭眼睛,靠着墙角默默坐了下来。
云瞳发觉他的恍惚和颓丧,轻轻蹙眉:小莫莫这是怎么了?
顾崇也是奇怪:这人连两句调侃的玩笑话都受不住么?那还当什么暗卫!看他似乎有些难过,还是安慰几句:“沈哥哥,你虽然不通情趣,只会害羞,可妻主未必就不喜欢啊?”说罢嘻嘻一笑,眼神朝梁上一送。
沈莫呆呆抬头,正对上云瞳灼灼如贼的黑亮目光,当即被吓得心肝一颤,面上立染潮红。耳边又听顾崇咯咯笑道:“还有这动不动就脸红的劲儿,倒真可爱。”
不说还好,一说沈莫的脸更通红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