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云瞳带着众人踏上归程。自己与谢晴瑶打马在前,一路疾驰,风餐露宿。几日下来,云瞳冷眼看去:晴瑶犹自谈笑风声,毫无疲乏委顿之态。盛夏、沈莫和一众亲卫都是谨言慎行,不敢稍加懈怠。韩越竟也不以为苦,直叫人惊讶万分。唯有小西,仍是孩子心性,偶尔被马颠扑醒了,嚎闹两句。
叶恒……云瞳余光瞥去,心头不知是何滋味。这人怎地就如此倔强?白日策马已是疲累不堪,每一露营,他还不肯先去休息,总要安排好警戒护卫,料理过云瞳衣食睡卧诸般琐事,又看着亲卫们把马喂好,查过缰绳鞍蹬有无松垮之后,才悄无声息的睡去一旁。每有风吹草动,内力深厚的沈莫还未睁眼,他已抽出了腰间软剑,站在了云瞳身前。
谢晴瑶几次叹道:“你这叶使当真难得。”
云瞳听得撇嘴:“着实难得呢!主子说话半句不听,就死守着那些暗部的狗屁规矩。月郎说得一点不错,他这个人就是愚昧不堪。”
谢晴瑶摇头失笑:叶恒所为,哪里是规矩约束出来的,分明早已对自家主上情根深种,是以宁被责骂,也不愿寸步相离。一路护卫,事无巨细,都挂在心上。七妹年纪还小,不懂男子心事。看来这叶恒是有得苦吃了……
云瞳话中虽带嘲讽,心里到底牵挂。一双眼睛不时向叶恒瞟去。见他头脸罩着纱帽,看不分明,只那副身躯一日瘦过一日,孤待一旁,静无声息。想起来芦城路上,他陪自己说话,时常语出不凡,令人刮目相看。后来遇上顾崇,每有言辞交锋,都是犀利之至,半句不肯相让。玄龙大营游说李季,也是凭着唇枪舌剑,立下卓功。如今他竟整日不发一词,有事便低头听从吩咐,无事就一人在旁枯坐。自己偶尔派去小西故意挑衅搅闹,也不见他有任何反应。小西回来偷偷告诉自己:那人凭怎么折腾都没声气,估计是活不长了。被谢晴瑶一个暴栗敲在头上:“闭嘴!你懂个屁!”
小西委屈的不行,跑到韩越身后再不肯过来了。谢晴瑶劝向云瞳:“你要是心疼叶使,就过去看看!”
“不去!”云瞳嘟着嘴:“谁心疼他了?我平日就是太过软性,把他们惯的不知好歹。”
谢晴瑶唇角一勾:“真等出了事,你可别后悔!他在李季手中吃了不少苦头,这么多日子都是劳心费神,总有撑不下去的时候。”
云瞳面上虽绷着,心下却是一紧。到底还是叫过盛夏,附耳说了几句。盛夏含笑去了,一时回来禀道:“叶使说他并无不适,不会耽误王主行程。我看他精神尚好。”
“哼!”云瞳冷下脸来,对着谢晴瑶埋怨道:“瞧瞧,还是这样一种说辞。我现在倒真后悔了,在连云寨把他要回来干嘛?只会气我!”
“呵呵。”谢晴瑶笑道:“你该不会是又想把他塞还给我吧?这种别扭性子的男人,白送我也不要!还是你自己学着慢慢哄吧。”
盛夏、韩越和沈莫都是围着半块布巾,露出额头眉眼,吹吹风,透透气,舒服很多。只有叶恒紧捂着纱帽,遮挡病容,一双大眼却无时无刻不紧追着云瞳……见她笑得欢畅,自己也弯起唇角,见她稍带愁绪,自己也蹙起眉峰。见她眸光扫来,自己的心就怦怦乱跳。
方才盛夏受命过来,安抚他几句,知道她还惦记着自己,叶恒心中一甜,脸上便隐隐泛出一丝红晕来。盛夏只道他病势有缓,十足欣慰,赶去复命。可是等他说完,却不知云瞳因何又生了不悦,几次看过来的眼光都带着冷淡厌烦,令叶恒心中刚浮升的喜悦刹时又化为了乌有。
到了赤凤境内,方翻下一座陡峭山峦,便听得沈莫在后惊呼一声。云瞳回头一望,见叶恒摔落马下,翻滚了两周,晕倒不动了,不由心中大急,飞身掠去。
沈莫刚将叶恒抱起,想搭上他腕子试试脉搏,就被云瞳一把扯开。云瞳撩起纱帽,仔细一瞧,立时倒吸一口凉气,几日不见,怎么叶恒竟病瘦至此。再往额头摸去,一片滚烫,不由心中惊怒交加,狠狠瞪向沈莫:“烧了几日了?你怎么不来回我?”
沈莫一凛:“前几天还好,略微有点热,他自己吃了药,不叫我宣扬,怕误了……”看云瞳脸色铁青,没敢再说下去。
云瞳探上腕脉,更是大皱眉头:“这内息乱的不成样子,怎么回事?”
沈莫越发低头,嗫喏了两声:“他着急解开禁制,让我助着行功,练了几次,都没有起色……”
“胡闹!”云瞳怒道:“你自小练功,不懂得欲速不达的道理么?”又见沈莫也是满眼疲乏,心中奇怪,便将他拉过来,也搭一搭腕脉。
这一搭已觉出不妥来,众目之下,不好盘诘,只作怒道:“你助他行功,他现在弄得半死不活,你也累得气阻血壅。夜里休息不好,白日困顿无神,瞧你那眼睛,通红都是血丝,一段山路也能喘成这样。让我说你们什么好?”
沈莫噤声,不敢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