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飞握拳咳嗽了两声,极力自持地说道:“池大官人?” 话刚出口,就觉出不妥,自己的嗓音竟哑得不成样子,急忙又清了清喉咙。“凰都一别,有缘再见,韩某荣幸之至。”
说了两遍,见离凤含着愠怒,直瞪自己,却是一言不发。
阿杜公公上前一步,轻声笑道:“他口中埋着一支玉枷。等将军赐下香泽,一勾,一顿,便知其中妙趣……”
我的老天!韩玉暗中一捂鼻子。睡个男人还弄出这许多讲究,可见上京那些王府之中是何等淫靡不堪。光看了两眼,听了两句,就惹得人要喷出鼻血。等我出了这门,赶紧也去寻个妙人泄火。
韩飞额角青筋不住跳动,暗骂这几个公公多事:搞得如此香艳,我还如何与他正色深谈。他又不是寻常官员眷属,是赤凤太女正君……
阿杜公公见韩将军一脸古怪,暗中猜她之意,是对自己所言不甚相信。便抬手隔着那软纱在离凤胸前朱樱□□了两下,登时便听得美人呜叫了一声。
韩玉听得心肝乱颤。妈呀,可真要忍不住了…….
韩飞身子一僵,下一刻却勃然变色,猛地一拍书案,高声怒喝:“放肆!我请官人前来叙话,尔等竟敢轻贱于他?”
公公们都是一愣,随即俯身拜倒。
韩飞又道:“若非看在恭王面上,便将尔等置于军法。还不快滚下去,伺候官人更衣,再请相见。”
直是声色俱厉,一派正经。韩玉心中也是纳罕,连忙给公公们使了个颜色,带离凤退了出去。
韩飞在屋中来回踱步,只觉胸腹间还是燥热难当,拿起桌上凉壶,对嘴猛灌一气。韩玉在旁看着,也不敢多言。
再等一刻,公公们又送穿戴整齐、卸去绑缚的离凤进来,几人皆等在门外。韩飞转头对韩玉喝道:“你也出去,把住门不许放一个闲人进来搅扰。”
“是。”韩玉连忙退步。临走时瞥了离凤一眼,暗道:我家将军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难道方才那一身妆扮还不动人,非要这谪仙一般高贵圣洁的情态才能勾起色心?
韩飞待她关上房门,方走上前来,躬身一揖:“池大官人,家下人等无知,多有怠慢。韩某向官人赔罪。”
离凤听她语气端严,形容整肃,颇与之前不同,不知她是何用意,也不作答。
韩飞向里一让:“官人,请。”待离凤坐下,方又抱拳说道:“前在凰都,韩某不知官人身份-竟是赤凤左相爱子、太女正君。得罪不浅,还望海涵。”
离凤眸光一凛,仍是一语皆无。
韩飞自嘲一笑:“官人怪罪韩某,也是人之常情。可惜造化弄人……当日,官人若以实言相告,韩某定当着力保全,绝不会将你送与王帅,为其元服侍寝。”
不提此事还好……
离凤瞳孔猛然一缩,冷嗤一声:“天知!我知!韩将军就不必惺惺作态了,有什么话直说就好。”
韩飞不以为意,仍是摇头叹道:“大错铸成,韩某也是无限痛悔。”见离凤唇含冷笑,一眼也不睬自己,又拱手问道:“听说赤司炀斩杀了池家满门,官人是如何逃出?”
离凤不意她又掀出这层伤痛,越发偏头闭目,面白唇抖,置于案上的右拳早已紧紧攥起。
韩飞暗瞄了两眼,长长叹了一声:“池左相一生忠君爱民,勋业彪炳。六国谁人不知?前在凰都毁家殉国,忠肝义胆,令人无限钦仰。不想身后竟遭流言荼毒,为主猜忌,以致累及满门,女孙尽戮。唉,韩某闻听此事,深怀歉疚,常日戚戚,心不能安。”
“歉疚?”离凤皱了皱眉:“你有何歉疚?”
“官人不知。”韩飞似有无限欷歔:“你们国主崩逝,三皇女赤司炀依诏当继大位,按六国之前会盟约定,国丧期间,罢兵休战。而我家王帅急于灭亡赤凤,不容赤司炀有丝毫喘息之机,故定下一计:假说池左相为保三皇女晋位,献出凰都,逼死太女,又遗下弑君之策,襄助赤司炀功成。此计一出,莫说四国,便是赤凤百姓也不再信她们的三皇女殿下……我大胤借此良机长驱直入,拓土开疆。
赤司炀为人阴狠残暴,杀之不足为惜。却只是可怜了你母亲:忠心不二的左相大人……”
离凤紧攥的右拳一阵阵地抖着:“你说是紫云瞳定下的计,她……”
“不错。”韩飞点了点头:“此计一出,家母和飞都曾极力劝阻。只为池左相是柱国良佐,岂忍污其忠魂。然王帅痛斥我母女,说道:池燕琼是赤凤忠臣,又非我大胤忠臣,她的清誉名声与我何干?”
离凤眸中陡然射出两道怒焰。
韩飞摇头又叹:“不想赤司炀这般心狠,竟将池相满门屠尽。我刚入徽州,亲去骡马大街看过,街头还有未曾洗尽的血污。听说你阖家遭难那日,天降大雪,几日不化,想是老天也心存不忍,用白雪护住了她们的尸身……”
离凤闭了闭眼睛,似乎又看见池端垂泪对自己泣道:哥哥,我是真的爱三皇女殿下……那弓弦勒得人好疼好疼……哥哥……
韩飞瞥来一眼,心中暗自冷笑,面上仍作叹息:“说起我家王帅之心狠手辣,六国之中真是无人能及。那日凰都大火,赤凤太女司烨本已逃出宫闱,因不忍百姓受难,请见王帅,说以良言。谁知惹得王帅大怒,竟命人将她扔回了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