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小官人?从奕撂下笔,心中觉得奇怪:这位凤后的亲弟是九皇子的伴读,平日在宫中偶有相遇,并无深交,何故过府来拜?莫非……
正想着,听院子里已有人声,从奕便接了出来。抬眼一望,见一位翩翩少年正含笑近前:“从尚书,有礼了。”
“幸会。”从奕淡淡笑着:“有失远迎,官人勿罪。”
“不敢当。是清涟来得唐突。”
两人客套了一番,进屋落座。从奕命人奉上香茶,见少年已随手取下布巾。其人不过十五六岁,灼灼如红日脱海,皎皎如新月出云,亭亭如白莲踏水,矫矫如雏凤凌空。青春少艾,风华正茂,如太液池芙蓉方绽,如长生殿春露初凝,如武陵源沁风微荡,如碧波潭芳草才生;如杨柳岸新枝窈窕,如黄金台明珠璀璨。骨俊神清,五官精秀绝伦。其眉,如飞远山,其眸,如横秋水,肤如凝脂,唇红齿白。言笑晏晏,顾盼生姿。
从奕心中暗赞:怪不得都称他为“玉人”,真如姣花软玉一般。
清涟打量从奕许久,未语先笑:“一见尚书令人忘俗,果称‘锦衣郎’之名。”
小厮们静立两厢,看看左手粉雕玉琢的小官人,再瞧瞧右边儒雅俊逸的五少爷,各个目眩神驰,不知身在何处。
从奕拱手问道:“不知官人今来有何指教?”
清涟逊谢道:“久仰尚书大名,早想亲近。今日才得机缘登门拜会。尚书若不嫌清涟冒昧,可否以兄弟相称?”
从奕一愣,见那少年眼瞳晶亮,澈如清水,似含期盼之意,不觉心下一软:“是从奕高攀了。”
“哪里,哪里。”清涟喜不自胜:“是小弟之幸。”
两人分举茶盅,先对一敬,各自抿了一口,聊当结拜之意。清涟便道:“奕哥可得了消息,出使青麒一事有变。”
“当啷!”
从奕手中的茶杯直落下地,摔得四分五裂。
“少爷没划着手吧?”小唐急忙上前收拾,不住探问。
清涟见从奕方才还红润润的面色一下子就苍白了起来,不解问道:“奕哥你这是……”
“啊,无事,无事。”从奕将有些抖颤的指尖缩回了袖中,强自笑道:“蒙凤后千岁恩典,我这两日在家预备出使事宜,兼贺母亲寿诞,未到宫中听命。不知有何变故?”
“你果然不知道。”清涟眉峰轻扬:“因九宫主要随你一道去青麒,圣上改命我姨母为副钦使了。你还是以内尚书的职衔随往。”
从奕知道自己仍能成行,暗里大念“阿弥陀佛”,一颗“怦怦”跳着的心也从嗓眼儿落回了肚中。“怎么九宫主要去?”
“宫主请旨,想去青麒看望他父君。”清涟见从奕面露疑惑,便笑着解释道:“我也是这一次才知道他的身世。他是先皇瑾贵君所生。瑾贵君是当年青麒送来和亲的皇子,只在宫中住过三年。合江之战前,青麒借口太后病重,思念儿子,将有孕的瑾贵君接了回去。后来,四国联兵进犯我大胤,先皇御驾亲征,遣忠王(皇长女)为质,向青麒借兵。青麒背信弃义,投靠雪璃,杀了忠王,扣住瑾贵君不放……再之后,合江大败……”
从奕感叹了一声,又问道:“莫非九宫主就生在青麒?”
“是。”清涟答道:“六年之后,五国联盟出了裂痕,我大胤又重新崛起,派人去青麒索要忠王遗骸,并接回了九宫主。”
“那怎么没将瑾贵君一起接回?”从奕疑道。
“传言纷纭,莫衷一是……”清涟叹了一声:“有说瑾贵君自己贪恋故土,不愿回来的;有说青麒国主怕大胤报复她兄弟,不许回来的;也有说先皇恼恨他叛妻去国,不要他回来的。总之最后,瑾贵君仍留青麒,九宫主回归大胤,他们父子分离快十一年了。”
两人都是欷歔不已。
清涟又道:“这一次英王兵进青麒,连战连捷,把青麒国主吓坏了,遣使来朝,也说要将太女为质。不知为什么圣上不允,非要青麒再送一位皇子和亲,还点名要凤后的嫡子。凤后只有一个亲生的儿子,就是那位凌霄宫宫主,六国有名的美人。”
这些政务国事,从奕不懂,也不想多问。只听得贺兰桑是副钦使,便有些疑惑:“贺兰大人怎么挂副印?正使是谁?”
清涟一笑:“是英王。”
“啊?”从奕一愣,转而心中喜极,面上却一丝不露。“英王处置军机何等繁忙,如何能担当此任?”
“两国攘和,暂时罢兵。”清涟笑道:“奕哥,你这两日在家清闲,什么都不知道呢。青麒一边来上京请和,一边却去雪璃游说。雪璃新主登基,还是个不满六岁的小童,由太后垂帘听政。见青麒求救,下旨众臣商议。权相葛千华力排众议,坚持助战,点齐三十万人马,陈兵在青麒边境,与我大胤遥遥对峙。她自己亲身赶赴洛川,要青麒国主发国书至大胤和玄龙,请四国会盟商谈。”
“哦,原来如此。”从奕略略皱眉:“那青麒有雪璃撑腰,还会送皇子和亲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