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添一进屋子,先就看见了叶恒耳上多出一个徽饰,不禁笑道:“呦,阿恒,恭喜了。”
叶恒明白他的意思,恭恭敬敬团身一揖:“多谢先生。”
“谢我何来?”楚添故意一皱眉头。
叶恒垂首答道:“谢您慈心妙手,一路救护,时常教导。”
楚添笑嘻嘻扶起他来,方要说话,却听仆从来回:“叶使大人,东西都收拾好了,这便装车么?”
“装车。”
楚添奇道:“怎么这称呼没有改?你家英王不该是个瞻前顾后、吝惜名位之人啊?”
沈莫抢着答道:“这可和王主无关。阿恒刚去李季大营时,王主就命大家喊他公子了,谁知等他回来,自己却不肯应承。王主为此生了好大一场气呢。”
楚添看着叶恒微微摇头:“这名位你是不敢要呢?还是不稀罕要呢?”
他怎么也这样问?叶恒心中一动,话就含在了喉中。
楚添已又接道:“这些日子处下来,我知阿恒你甚有胆量,凡事都爱争先,若说不敢当这大胤二百多年来暗卫中的第一人,怕是小看你了呢。想必还是嫌英王给的这个位分低,你瞧不上吧?”
叶恒连忙答道:“绝非如此。”
楚添似笑非笑:“既然你方才给我鞠了躬、道了谢,不是个糊涂男儿,我便再教导你几句:英王能给你这个名分,以她现今的位置已然不易了。若是再进一步,莫说会被清风御史们弹劾,便是那位爱她护她的皇姐也不能答应。你可知道现在外面都怎样传她?冲冠一怒为红颜,好色滥情,不守尊礼。她为一个暗卫怒杀督查长老,又为一个色侍遣使奉上国礼,在世俗之人眼中这些举动已是莫名其妙、不可思议了,在因循守旧的老臣眼中更属离经叛道、行举荒唐……得妻如此,不知你和聂赢还想怎样?”
叶恒一怔。
楚添一双黝黑深邃的眼睛紧紧望着他:“阿恒,英王给你这个耳徽,大有深意,不知你可明白?一来她是真心喜欢你,二来就为你不肯应下名位,她怕你身无倚仗,会遭人觊觎利用。不说别的,如果现在大胤皇帝恼怒你迷惑她爱妹,下旨召你回宫……奉诏不奉诏,英王便要作难了。若不奉诏,往轻里说,她姐妹间会生嫌隙,往重里说,抗命不遵,她的王位兵权只怕都得交出。若是奉诏,你可知道,离开了她的庇护,你落到外人手中,下场如何那就难于预料了。正因顾虑此节,英王才未雨绸缪,赠这一个耳徽。众人看见了,知你是她心爱之人,才不好轻举妄动。皇上就是想处置你,也要三思而行。”
叶恒左手抚上那个白玉小环,心潮澎湃,一时不能自己。
沈莫暗中叹道:“不想一个女子能为她心上人做到这般……我这辈子也不知有没有福气,能得表姐如此相待?”
楚添见他两个都沉默下来,又再劝道:“这些日子,我与阳、盛两位总管闲聊,才知道英王自幼被其母抛弃,是和父亲及他们几位叔叔在冷宫长大的,因而对男子的态度与其她女人不同,尊重、怜惜也懂得欣赏。尤其是对那些如她父亲一般美貌、有才情、却命运多舛的男子,极易由怜生爱。当世之中,像她这种另类的妻主真是打着灯笼也没处寻去。你们不懂珍惜,有的是男人珍惜呢。”
忽尔想起内弟凌讶,不由笑道:“英王多年来只在军中,还没见过几多男子。若是遇到心志纯一,才貌双全,肯不忌世俗,同她生死相伴的好男子,说不定就和我家凌小笑一样,眼睛里再留不下别人了……听说大胤上京将开侍子之选,不知多少人家想趁机将儿子送入英府呢?到那个时候,英王身边可就不再是仅你两个了。你们若还不省事,随意作践她的苦心……嘿,前程堪忧!”
沈莫咬住下唇,一味低头。
叶恒捏紧了指尖,低声说道:“我昨夜已与王主说明了心意,她……我……”
“那便好。”楚添扬唇一笑:“思思也不在你们这里,是被英王抱到哪里去了?”
叶恒和沈莫这才知道云瞳午时将思思从乳公怀中抱走,说是要和她单独亲近亲近,此时还未送回。
“不知孩子怎么哭呢!”楚添叹了一口气:“这会儿她该睡下了。”
正说着,有仆从来回:“王主有命,明晨启程赴麒,请暗使大人们及早预备。”
沈莫瞧了一眼叶恒:“又被你猜准了。我不信就这么默契,真不是王主一早告诉的?”
叶恒微微一笑,又问楚添:“先生您也同去洛川么?”
“我过些日子再去。”楚添答道:“才到这里,我得缓缓,且家妻还有些事要办。”
这两日确实未见凌笑,叶恒暗自猜度:他们来自安城,安城就在雪璃边境之上,却并不依附,是一个很古怪的所在……一抬眼见那仆从仍矗在面前:“你还有何事?”
仆从咧嘴笑道:“王主还单有话吩咐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