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薄暮,华灯初上,广和园里的大戏尚未开锣。
云瞳既将贺兰桑派做它务,便命六月随行,将戏园周边的防务安排妥当,才允韩越和清涟之请。
韩越自是兴高采烈,拉着清涟走到叶恒身边故意眨眼笑道:“我们可都玩去了,你自己在家生闷气吧。”
叶恒瞪着他俩的背影,气苦不已,转头问正房外的小西:“王主呢?”
“王主已从后园出门了。”小西抬手指了指:“她是要去见谁啊?还换了崭新的衣衫,梳了时兴的髻子,妆扮得可美了,还吩咐说今夜不知几时回来,让我和小北不用等她,也自己找乐子去。”
避我不见,还不知几时回来,就与她那侧君有多少体己话要说……叶恒嘟起了唇,低声又问:“有嘱咐我的话没有?”
“嗯……”小西是个伶俐的,既猜出他的意思来,眼珠一转,便想讨一些好处:“我替你问了……”
叶恒想着心事,根本没留意到他话中有话,只顾小声催促道:“快说。”
“我问王主,叶使还生着气呢,可怎么好?”小西眼巴巴等着叶恒表示表示,谁知他一味低头,根本无动于衷。
“王主怎么说?”
“王主一皱眉头……”小西见叶恒始终不理自己,暗暗噘起嘴来。“十二姐姐在旁劝道:这男人拈酸呷醋吧,您越哄他,他越是来劲儿,蹬鼻子上脸的,不成个体统。您板起面孔晾他几日,他自己就学乖了。”
叶恒一呆。
沈莫同情地看了他两眼,想安慰两句,又不知说什么好。
忽见小北一蹦一跳过来,先给两位暗使行了礼,就兴高采烈地对小西说:“快走,韩少爷说带咱俩看戏去。”
“真的?”小西眼睛一亮,一蹦多高:“月郎哥哥就是好。”
沈莫瞪了他俩一眼,回手拽了拽叶恒的衣襟:“别难过了,那话是十二姑娘说的,不是王主说的。”
小西撇撇小嘴,故意答道:“噢,忘了告诉叶使了,王主听了十二姐姐的话,频频点头,还说……”一边拉着小北的手,跑出老远,一边才又笑道:“还说:这样也好,若总惯着他,他何时才学得来韩少爷那份‘大方懂事’,呵呵……”
叶恒立在风中,盯着自己的脚尖,半晌都不言语。
沈莫看着他有些担忧:“别气了,要不,回头你主动向王主……”
“我哪有资格生气!”叶恒自嘲一笑,忽然反手拉住他手臂:“走吧,咱们也别闷在这里,护卫着韩少爷听戏去,顺便也学学他的豪爽大气。”
“啊?”沈莫一愣,被他生拉硬拽扯上了马,心中暗恼:好不容易你们今天都要出门,我惦着去见见表姐,这可倒好……
“我还有事呢,不去。”
“你有什么事?”叶恒斜睨了他一眼:“你不陪着我,我就让王主这几日召你侍寝。”
“你……”沈莫气结:“你不吃醋了?这么大方。”
“谁吃醋了?人家一向懂事。”
沈莫闻言直是又好气又好笑:“鬼扯吧你!”
……
广和园一间贵宾包房内,韩越皱着眉头问叶恒:“刚才这支《鹧鸪天春思》有何特别之处?清涟非要寻声而走,戏都等不及看了。”
叶恒摇了摇头:“听来倒是委婉动听。”
韩越朝他招招手:“你过来坐。看戏人多才热闹,从奕爱清静,不肯来,清涟沈莫两个又走了,你再躲到角落里,剩我一个坐在大桌子前有什么意思?”又招呼小西、小北,分给他们一大堆糖果。
叶恒便坐到他旁边,两人剥起核桃来吃。
小西回头问道:“韩哥哥,这出《情双会》讲的什么故事啊?”
“是一出传奇。”韩越答道:“讲的是前朝一位皇帝,曾经贫贱,幸遇其夫慧眼,定下百年之好。皇帝继位之后,立这糟糠之夫为后,遭权臣不满。权臣亦有子送入宫中,仅为贵君,欲求高位,便在凤后生产之时暗下毒手……”
“啊?”小西和小北都惊叫出声。
“可这权臣却养了个心地善良的儿子,不耻母亲所为,救了凤后和小皇女。后来皇帝夺回权柄,处死权臣,牵连其家,贵君将废,凤后感念其恩,到御驾前把前事说清。”韩越笑了笑:“最后么,自然是谋国者伏法,善心人团聚,皇帝的姻缘圆满,皆大欢喜。”
“哦。”小西和小北这才放心下来,乖乖等着看戏。
韩越叫上一桌席面,自己吃了一阵,见叶恒不怎么动筷子,嗤笑一声:“瞧你魂不守舍的,要是惦记紫云瞳,干嘛不跟着她去和乐楼?非留在这儿发呆。”
叶恒拣起一块鸭肉卷进薄饼里,抹上酱汁,也吃了一口。“韩少爷,你说……聂赢会诚心实意地嫁来大胤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