斛光交错间,时闻美人浅吟低笑。
云瞳应酬过一场,回身叫过三月,低声问道:“谢将军行到哪里了?”
三月答道:“已至青麒境内。”
“传令给她,这两三日务必要赶到洛川。”云瞳眸光扫过谢曼骄:“她的姨母-谢家家主在此,该当拜见。”忽觉对面柳昔也在偷窥谢曼骄,不由皱眉暗道:莫非元寿宫主也想打金乌的主意……
“英王?”葛千华举起酒杯,遥遥一敬:“新得美人,可喜可贺。”
云瞳仰头一饮而尽,却故意觑着素问,连声叹道:“期它日能得一贤内助如元寿宫主者,平生之愿足矣!”
她一言未尽,素问便觉大殿里不下十双眼睛都盯了过来,不由捂唇一笑,往葛千华身边靠了靠:“王驾过誉了。奴家必当尽心,比照自身,将小柳师傅教导得合乎王驾心意,不负您昨日重托。”
刹那间,那些眼刀眸剑从他身上又移向了站在身后的柳昔。素问落得一身轻松,又笑着补了一句:“王驾,对那张夜合欢床,您还满意么?听小柳师傅说,他倒是还挺喜欢的……”
云瞳一愣,下意识抬眼去看柳昔,见他弯着腰,两手捂脸,正满地找缝隙要钻呢。想着那张重新画好的麻点黑皮之下,精秀无比的俏脸此时不知羞成了什么样子,那跳脱灵动、时而胡搅蛮缠的鬼性子居然被整治得一点脾气发作不得,云瞳不由笑出声来。
还没等笑完,就觉掌中一空,离凤已把自己的手抽了回去。
“王主,您笑什么呢?”沈莫破天荒地首先出声问道。
“紫云瞳,看来你昨天去见葛千华时另有艳遇呀?”韩越在她腰上狠命一挠,这叫一个疼啊。
“王主,夜合欢床是个什么东西?”叶恒冷冷问道。
云瞳一窒。又见清涟移近自己疑惑问道:“紫卿姐姐,你不会是喜欢上对面的那个小丑八怪了吧?”
“哼。”从奕冷笑了一声,伸手把他拽回了座位。
似乎是听着这里热闹,凌霄宫主偏了偏头,对着沁阳方向笑道:“表弟,有什么趣事,和我也说说?”
沁阳同情地看了云瞳一眼:“没事……就是这里打翻醋坛子了。”
“哦。”凌霄宫主俊秀的眉峰微微一蹙:“我说怎么闻着酸了呢。”
“……”
三月瞧着自家主子尴尬不已又故作镇静的样子,捧肚闷笑: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才听了两句不咸不淡的话,他们一个个就都闹腾起来,要是再瞧见您脖颈上那几个深深的牙印,嘿嘿……
云瞳咳嗽了两声,对身边男人们的质问假装听不见,概不回应,可对面素问的客套话她却不能不答。
“王驾?”素问款款笑道:“我家相国大人已命将夜合欢抬去您住的馆邑了。”
“多谢。”云瞳不敢再笑了。
“那,您的心上人呢?”素问故意回头瞧了瞧柳昔。
“……”云瞳暗自咬牙,拱手谢道:“不急。”
“好。”素问颔首:“我便替您再多教导他几日。”
不是“不要”,而是“不急”,刹时间,云瞳身边传出一片冷哼声。
素问起身更衣,拉着柳昔揶揄道:“你前景堪虑啊。嫁过去必定吃亏,还是留在我身边多受几年教导吧?”
柳昔此时也不气不羞了,斜睨着他答道:“宫主,奴才现在已经被那些见不着的刀剑捅成筛子了,倒也不在乎身上再多扎几个窟窿。只是奴才不敢白受您指教,该当知恩图报。您不日就要和相国大人作真正的妻夫了,想必那些侍候妻主的功夫还不精擅……昨天奴才在夜合欢上历练了一番,颇有些心得,不如偷偷传给您几招?免得到时被谢美人比下去。”
素问一僵,返身回座,冷下脸来不再看他。
顾崇听了一阵,暗自气恼:“这些鼠肚鸡肠的男人,难道还没认出小丑八怪来?还没看出英王要他是有深意所在?一味拈酸呷醋。哼,既然明知道紫云瞳花花性子,个个又都死皮赖脸地跟来洛川,你们倒是用用心,把人管住了啊?没见识,还没本事,简直是一群废物!”忽见云瞳向这边看来,目光却绕过自己,停在了身后。
云瞳见到聂赢那双熟悉的丹凤眼,心中一凛,立刻运功以密语传音:“你怎么来了?被玄诚荫见到,她会找你的麻烦。赶紧回去。”
聂赢定定看着她,微微摇头:“紫卿,我不惧。”
不惧?云瞳一愣,见他凤眸极快地扫过离凤,忽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哦,阿赢是告诉我,他真正惧怕的,是我会在乎他那些不堪的往事……若我能与他并肩一起,不管玄诚荫再做什么,再说什么,于他都无所畏惧……阿赢啊阿赢,你心里终于有了我……
想到此处,云瞳如释重负,展眉一笑。
聂赢似乎红了面庞,赶紧垂下已满带情意的凤眸,又传来一句:“元寿宫主非同小可,卿要小心。”
云瞳微一点头。见他关心自己,心中喜悦无尽。
顾崇盯着她那明媚的笑容以及始终流连于背后聂赢的目光,死死咬住了下唇:等这场宴会结束,等到今夜更深人静之时……紫云瞳……哼,咱俩再去算账……
一时歌舞上来,十数美人轻纱微扬,柳腰款摆,含情脉脉地逗引着宾客们。借着一个飞旋交错,五六只长袖同时撩到了云瞳案上,轻柔缠绵地拂过她的手背。
云瞳不动声色地从盘子里选了一只新橙,交到离凤手上:“我喜欢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