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书房

素问终于松开了匕首，颤颤摸向了葛千华的口鼻，贴了好一会儿，再未觉出一点呼吸，方才瘫软在地，只觉浑身大汗淋漓，再提不起一点气力来。

黑影朝他点了点头，重又打开地面上的机关，露出一条孔隙，极是小心地将素问放入勉强能容一人通过的密道，在他肩头轻轻一拍，以示告别。

因怕惊动外面的亲卫们，两人并没有交谈。

素问照着先前说好的，摸黑一路向前，途中几次支持不住，靠在壁上阖眼闷喘，暗道：今夜好险！所幸得天神菩萨佑护，到底遂我心愿，结果了老贼。只是此时我还不能有半分松懈，需得从速赶回正院寝房，扮成亲侍模样，等三哥一上门，便跟着青龙前去回禀，将小谢遣出相迎，我好和柳昔调换回来，再当着众人的面，假作懵懂，问凌霄宫主因何而来。他自然也现愕然，会答“受葛相与郎君相邀赏月……”这便将种种疑惑都推到了葛千华头上。

三哥已安排妥当：临近子夜，禁城皇宫里会有人向圣后奏禀：宫主未归，是否往迎？再陈说利害，激其大怒。李后必然会请玄龙大司马、金乌特使相助，来此索要爱子。车驾一至，葛绒报进外书房，发现姨母的尸首，阖府大乱……

我假扮小谢去见老贼之时，未曾想到外面的亲卫竟不诘查。其实他们事后报出所见之人是小谢，还是宫主，都不要紧：因为相国遇刺的这个时辰，小谢就跪在正房内寝，被我苛责教训，之后我两人皆被“意外”来访的凌霄宫主及其随从看到，是以都不可能出现在外书房。由此推断，必是有人假冒我们，前来行刺。

我出面请圣后等人协助缉拿真凶。在外书房勘察之时，若别人发现不了破绽，便由三哥“提醒”一下，让李后寻出密道，并顺此而查，看看通向哪里？一并找到那刺客不小心遗落的物证……素问想到此处，唇角微勾，又疾步前行：当务之急就是赶回居处，与三哥会面，坐等李后等人上门。借寒暄客套之机，我正好与三哥细说今夜谋刺过程中发生的变故，老贼欲使小谢仿我去诱紫云瞳，不知她是想干什么……

一路想着，已至密道尽头。素问抬手在壁上轻敲了三下，便听见有砖瓦移动之声，很快头顶上露出一方孔洞，青龙伸手把自己拉了上去，外面正是后园花树茂盛之处。

“主子……”青龙惊喜万分。

“事成。”素问简短回他两字，又问：“这里呢？”

青龙方喜又忧，紧张地答道：“不知为何，多了不少暗哨，似乎都布在正房东厢附近……”

“啊？”素问大惊：“还有别的路回去么？”

青龙摇了摇头：“要不我驮着您腾空而进？”

“不行。”素问立刻否决了他这建议：“一旦被疑作刺客，有口难辩。还不如小心一些，避开岗哨，走回寝房。万一惹人察觉，凭我宫主正君的身份还有转圜的余地。”

两人屏息蹑足而行，借着花枝掩映，黑夜无光，左避右闪，业已瞧见了正院的灯火。忽然间一阵狗吠声惊起，不知从何处蹿来两条猛犬，弓身磨齿，直扑素问。青龙大惊，闪身挡在前面，一拳一脚，将两犬格开。

“什么人？”这里动静太大，立时招来了一队巡查岗卫。

素问心下一沉，眼见周遭犬吠人喧，火把四亮，已围拢了自己，若强行闯走，必招大乱。他一把按住青龙，沉声问道：“尔等意欲何为？”

领头的岗卫举火往前一照，瞧见了未带蒙纱的素问，又见旁边伴着的人是青龙，面上大喜：“谢公子，您可来了！”

素问正准备摆出宫主的威严，将这些人斥退，不妨竟听到这样一句，当即愣住。

谢公子？青龙不明所以：这什么眼神？还是此人不认识宫主？

“时已不早，久候您不至，滦大人已派了亲随去您院中催请。您快跟小的走，只怕那人说到就到了。”

素问心思急转：莫非葛千华使小谢扮我，约见紫云瞳，就在今夜？若是如此……

岗卫头领率众人紧紧围上素问，低声言道：“公子，请快一些。”

青龙刚要发作，被自家主子一手拉住。

“头前带路。”素问极快地做了决定。

青龙惊惶不已：这是要去哪里啊？凌霄宫主还等着您呢！这……

素问刚迈出一步，似乎想起什么来，转头对青龙言道：“多谢相送。相国大人让您去正房那边继续守着，见机行事就好。”

青龙见他朝自己使了个“不要多话，赶紧回去”的眼色，不敢稍露迟疑，躬身一拜便即辞去。一路来至正院，见外围警哨林立，戒备森严，又是大惊。

忽见后院管事带着一众仆从出来，瞧自己矗在外面，便上来低声招呼：“你还扮着青龙呢？

这话什么意思？难道在他眼里，我本不是青龙么？再联想到方才那岗卫头领称宫主为“谢公子”……青龙脑中模模糊糊的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却又分辨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