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叔,我是不是吵着您了?真对不起。”冯晚放下拖布,水桶,连声给那被称作条叔的中年男子赔礼道歉:“一会儿我帮您把门前也弄干净。”
“嗐,甭客气了。你这孩子就是太会来事,小嘴儿又甜,手脚又勤快,我就是被你搅合了好梦,也不好抱怨啊。”条叔似笑非笑:“这些日子你上哪儿去了?”
“我……”冯晚垂下眼帘,有些心虚地答道:“我去天圣阁……待……待了些时候……”
“一直都在听碧落大祭司念经?”条叔“啧啧”了两声:“我们都还以为你攀高枝儿去了呢。”见冯晚瞬间涨红了脸,他又改了声气,故意作玩笑状:“就你这个小模样,每日晃在天圣阁,会没被天神们看上?哈哈,这院子里的老少爷们可都等着呢,有朝一日你麻雀变凤凰,能帮衬提携着我们。”
冯晚岂会听不出他话中嘲讽厌嫉之意,知道无论是讨好还是辩驳都无用处,便默默走回了厨下,自顾自洗手烧饭。
一时天光大亮,院子里渐渐热闹了起来。姬四公趿拉着鞋走出屋,迎面就遇上一脸揶揄的条叔:“四哥,您女婿回来了,以后就不用这么早起了。”
姬四公一愣,就见冯晚弓身垂头,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汤蹭到自己身边:“公公……”
“你还知道回来!”姬四公见着他气就不打一处来:这些日子家里连个干活的人都没有,自己是起早贪黑,洗衣做饭,照顾大的,看护小的,忙得四脚朝天,累得腰酸背疼。他可倒好,跑到天圣阁白吃白住,歇够了,玩野了,养得更狐媚了。瞧瞧,这小脸蛋红润水灵,这小腰身健秀坚韧,这一双手雪白细腻,就像个养尊处优的少爷一样,全身上下往哪儿看哪儿都不顺眼!
“公公……我……”冯晚听他说了那么一句,心中又怕又喜,怕的是公公仍怒气不休,喜的是他话中有了转圜之意,莫非仍要将自己认作女婿,不会再赶出门了。
“我?我什么我!”姬四公怒道:“当年,老子看你在冯家孤苦伶仃都要活不下去了,才好心好意破费了二两银钱买来,指望你能知恩图报。可谁知道,你整日家好吃懒做,游手好闲,还碍人害人!自打你进了门,大香病得越来越重,家里越来越不景气,被你闹得鸡飞狗跳。我都一把年纪了,还要背井离乡,拖家带口跑到这么个旮旯地儿来。你说,你是个什么东西?良心是不是都叫狗吃了!”
冯晚咬着唇,心中无限委屈。
“你不是在外头挺能说的吗?谁不夸你嘴巧?偏在我跟前就一脚踹不出个屁来!成心气我是不是?”姬四公见他不言不语,怒气一发不可收拾,上手就朝他肩膀锤去。
冯晚低着头没看见他挥拳,猝不及防之下,手中的大碗一歪,热腾腾的滚汤淋在了皮肤上,烫得他下意识脱手,就听“啪”的一声,瓷碗裂成几瓣,正落在姬四公的脚旁。
“公公!”冯晚吓了一跳,顾不得自己被烫得破皮肿肉,赶紧俯下身去察看姬四公的双脚:“您没碰着吧?”
“你个败家的臭小子!”姬四公大怒,顺脚一踢冯晚,带起旁边的碎瓷乱飞:“一回来就摔我的东西,作死啊你!”
“哎呀……”冯晚捂着被他踢中的左肋,又觉脖颈也是生疼,一摸见血,知道是被瓷片划伤了,却不敢多言。
“叫唤什么?”姬四公又补上一脚:“我和你说的从来记不住,就会学你爹那窑子货,动不动淫呼□□,不是勾搭这个,就是迷道那个,你这不要脸的东西!”
“我爹不是……”冯晚的眼泪直在眶子里打转:“我也没有……”
“还敢顶嘴!”姬四公喝道:“没有?那你每天摆出妖妖娆娆的样子给谁看?”
“哎呦,我说四哥啊,你这一大早的是干什么呢?”清晨,住在大杂院的各家各户都开了房门,条叔的妻主并几个女人看见冯晚,都围拢了过来:“瞧把小女婿吓的,小脸都白成什么样子了,多让人心疼啊!呦,这小手怎么了,恁多水泡,快让大姨看一看。”
冯晚闪身一避,连连低头。
姬四公暗自咬牙:娶了这么个妖精,到哪里都是招惹是非,就没有个安生的时候。他朝冯晚一瞪眼:“给我把脸挡严实了,赶紧干活去。趁着今儿天好,所有被褥衣裳都拆洗一遍,东西该收拾的收拾了,厨下屋里该弄干净的弄干净,瞧你偷懒这几日,家中都乱成什么样子了……我告诉你,你也就是老子花钱买来的小奴几,别把自己看成能当家的正室郎君。就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德行,给我们大香提鞋都不配!滚!”
冯晚含着泪刚要转身,忽听得屋内传来大香冷冷的声音:“冯晚,你先给我进来。”
众家邻居也想跟进去听听热闹,被姬四公拦在门外:“看什么?看什么?你们都闲得慌么?”
大院中谁不知道他泼皮,众人一笑止步,却都留在外面,一边干着手里的活计,一边竖起耳朵偷听。就听大香命道:“到床上来。”
这是要做什么?几个女人相互看了一眼,心中暗想:难不成姬家那个病秧子有气力干那档子事了?也是,娇嫩嫩的一朵鲜花,谁不想采不想摘啊。
“贞锁呢?”屋子里又传来大香暴怒的声音:“谁给你的胆子,敢把我给你的东西随便扔掉。”
“天神面前,不……不让带……带那个……”断断续续的又传来冯晚惊慌的辩解声:“我……我自己不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