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忙。明日再去堤坝,认真勘测一番。”云瞳言道:“之前不懂其中奥妙,只是走马观花,险些误事。”
“我想……”离凤沉吟着:“实际所得,恐与先前计划出入不小。”
“且对这疏误她们必有一套说辞。”云瞳冷冷一笑:“当本王是过路客,不通水务,易蒙好骗。”
“王主,堤坝要看,雨量水势也要估算。”离凤提醒道:“此书仅述源理,可琅郡水情到底如何,还需具体分析。最好是请一位明白人作个指导。”
“你说的是。”云瞳皱了皱眉:“我身边都是将佐,打仗在行,治水却是门外娘。不知兰仕通这些不通,可今天看她的意思,似乎也无兴趣。”
“若不贪墨,治河可算最吃力不讨好的差事。王主请想,与天斗,毫无胜算;欲穷治,困难重重。无灾小灾之时,亦不可稍加松懈,每逢大灾重灾,却要备尝艰辛。上要应付朝廷盘诘,下要安抚百姓哀怒,其间还得打叠精神,协调四方,奔走堤坝,苦累交加。”离凤叹了一口气:“且没有几个能得好下场的。自碧落至今,因治水不利被处斩、罢黜、问责的官吏不知凡几。这无功,无财,无下捎的位子又有谁愿意坐呢?”
云瞳紧皱眉头,心中深以为然:“治河之难、之苦,非亲身经历而不得知。此番回京,我当向圣上详禀。”
离凤深瞧了她一眼,并没多话。
“现在和傅春江要人,她派来的也是只会为她说话的。”云瞳转向离凤:“不如,明日你随我前去看看吧?”
“我?”离凤一愣:“我是纸上谈兵,怕……”
“所以,才要亲去堤坝验证一番嘛。”云瞳笑道:“你以前可去过赤凤的沧澜坝?”
离凤摇了摇头:“我娘不肯带我去,她说……”她说:你知道治河辛苦就是了,以后进了宫,可以在帝王身边时常说上几句忧国忧民的话,给自己留下个贤德名声。至于水怎么治,灾怎么救,不用男子操心。
见他半句停住,云瞳已明其意,握住他的手,诚心说道:“阿凤,可愿助本王一臂之力?”
离凤本想拒绝,可看着她一双璀璨悦目如天上星斗的眸子,不知怎的就点了头:“好。”
云瞳展眉一笑,拍拍他肩膀:“那就早点上床睡去吧。”
“是。”离凤低低答道。偷眼一看,见她放开自己之后,并未离座起身,而是又翻起了书页。
这意思是要留宿在此了?离凤微微咬唇,转去了榻上,坐了半天,想了再想,又借倒茶之机走过来轻声试探:“王主,天色不早了……”
“嗯”,云瞳看得入神,以为是平日在自己寝房冯晚又来催促,便随意摆摆手:“本王这就安寝。”
“……”
窗外传来了打更之声,雨势稍小,“沙沙”敲着窗棱。离凤僵着脊背又坐回床上,瞧了瞧并蒂莲的枕头,比翼鸟的锦被,默默钻入了帐中,和衣坐等。
云瞳恰看到一段精辟之处,只觉醍醐灌顶,振聋发聩,心中大为赞赏,情不自禁就念了一句:“事情就得按规矩办!”
离凤正胡思乱想着一会儿将要发生的事,顺耳就听岔了道,以为是说自己“侍寝”要按照王府规矩。
那规矩……他不是不知。
离凤紧紧咬着唇,向那桌边背对着自己的女人望去,望了许久,不得她后话,终于还是颤着手,解开了领结腰带,一件一件把衣衫褪尽,躺进了被中。
五月初,虽是雨夜,并无寒气,可他却觉得自己全身被冰水浸着,肺腑皆冷。
何必还要一遍遍提醒?我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一个等着主人来的玩物……离凤阖上双眸,强自压下心头不断翻涌的屈辱情绪,仿佛又置身在春藤馆中,那一个个难堪的夜晚,他也是这样,入屋上榻,不管旁边有人没人,先脱净衣裳,候着师傅来教那些……
离凤颤抖起来,下意识抓紧了头下的枕巾,往口里塞去,可四肢都崩紧了劲儿,身上却没有随之而来的灼痛和欣快……
怎么回事?离凤缓缓睁开眼,呆了片刻,探手向腹下摸去……忽然,像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似的,手又急速缩了回来。
屋子里静静悄悄,云瞳仍凝神书上,一丝不苟,并未注意到床上有何异样。
离凤屏息看着她,看着看着,就又想起若怜说起的那些话:
“公子,听说王主和别的女人不一样呢,叶使都应付不来。您去,可真叫人担心……”
“公子,您怎么就矮不下身段来,总是蹙着眉,王主不喜欢这样的……”
“公子,眼见就回上京王府了,若你总不得宠,以后会受欺负的……”
“公子,您还要让多久……”
是啊,聂赢不在,从奕未娶,我好不容易才从叶恒那里分来一宵。这一宵,她若不畅快,以后定不会再来。她若不来,我又怎么在上京王府立足?更何谈偿我心愿。呵呵,有什么应付不了的,又有什么矮不下身段的,我早就不是我了!叶恒会的,我哪样不会?离凤咬了咬牙,摸到枕边那一小瓶春引,拧开盖子,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