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赢抿唇未语,眉头蹙结。
“紫云瞳要是领兵来攻玄龙,你怎么办?”
“……”
“顾少爷……”小夭一个劲儿朝顾崇使眼色,想把话题岔开:“不是陛下金口玉言,许了我家辞官归乡,再不问政务兵事了么?”
“你小子倒还明白!”顾崇转头斜了聂赢一眼:“就怕你家少爷死钻牛角尖。人家不让管,他还上赶着要去管。”
“……”聂赢苦笑一声,却是无法答他:这本就是两难的死局。
“阿赢,你那天也看见了,玄龙从国主到朝臣都是什么样子,你就不失望,不寒心么?”顾崇气愤地嚷道。
聂赢回想当时境况,暗中攥住了双拳:怎么不失望,怎么不寒心呢……
“你聂家还剩什么人在?老的老,小的小,满目鳏夫寡父,还要为她们流血卖命,到头来图个什么啊?就为在灵堂上多摆几个牌位?就为让所谓的‘忠勇之名’传播四海?”顾崇吐出一口浊气:“要仅是这样,我可瞧不起你!这玄龙从柱基上就烂掉了,如今摇摇欲坠,尚不自知。与其你劳心费力,等着它枯木逢春,不如连根拔起,重种新芽。你仔细想想,六国纷争已二百余年,人心思定。再归一统,也是大势必然。你一个两个,小水滴一般,挡得住滚滚波涛奔流汇海么?再说了,老百姓在玄氏治下,有甚好日子过,有甚好福气享?你穷一己之力,维持现况,民心民意谁又会颂扬你好?”
“……”聂赢咬住下唇,想起当初在聚秀亭云瞳也曾说道:分久必合,纵不在我手上,这六国亦有一统之日……你聂家倚足冰山,其势难久……把愚忠愚孝奉为金科玉律,有何自得之处?这些话他曾反反复复想过,每想一次,就仿佛在曾如铸石般坚硬无隙的心上生生割开一条裂痕,如今那裂痕已越来越深……
“我知道你为难。可我也知道,你早晚能想明白这个道理。”顾崇长叹了一声,递过一块黑色的小铭牌儿来:“看在爷爷的面上,最后帮你一次。”
“这是什么?”聂赢举到眼前看了看。
“你怎么过胤龙边界?硬闯么?”顾崇一嗤:“拿着碧落大祭司给的指令,扮成黑衣神使,去哪里都是通行无阻。”
“喔……”聂赢心下一喜,转而又觉鼻酸:“阿顾,谢谢你……”
两人四手紧紧握在一起。
顾崇暗自叹息:阿赢,其实我说的,你不是没想过,不是不认同,否则你不会将思思留在紫云瞳身边……你只是太傻,非要自己困住自己……
“阿顾,要是以后……”聂赢顿了顿,终于还是说道:“万一我不能陪思思长大,请你……替我好好护着她……”
“……”顾崇一愣,刚露出笑意,却又故意皱眉,凑到他耳边坏坏地言道:“我可没空管你甥女儿!我得和紫云瞳比翼双飞,让妻主彻彻底底把你这种不着家的男人忘掉……你要是嫉妒,就别出什么‘万一’,咱俩斗一斗,看谁有本事霸着她的心,霸着她的床……”
“你……”
“哈哈哈……阿赢,你胜得了我么?还不抓紧时间……”
……
黄昏时节,紫云瞳命三月将使团暂安城外,等礼部遣官员来安排晋京见驾事宜。韩家、贺兰家并从家都又派了一拨教养公公并数位仆从,张罗着迎接自家少爷。韩越最烦这些人唠叨,见也不见就溜出了门,直奔后院正寝,也不等通报,就大步跨进屋子,恰见凌讶正给云瞳号脉:“叶恒和离凤两个都爬不起来了,你倒神清气爽,筋脉强劲,这是怎么回事?”
“……”云瞳干咳了几声,暗自腹诽:这问题不是我请教他的么,倒反来问我……
“我看你得再娶几房……”凌讶皱着眉头,一边诊脉,一边正正经经地建议道。
云瞳拿眼一撩身边的沈莫和冯晚,见他俩都红着脸一个劲儿低头。
“那也得看娶个什么样的……”韩越一进门就听见这两句,不由哈哈大笑:“像那种又笨、又弱的,娶多少也不顶事。”
凌讶深以为然,另一只手掏出小镜子来照照自己:“不知你们紫胤侍子大挑是怎么个挑法,看不看体质气色?面色黄白睡不醒,腰酸腿疼坐不下的,啧啧……就别跟着凑热闹了。”
小北只为离凤和叶恒抱不平:“凌少爷,池公子以前不是这样的,叶使就更加不是了……”
“咳……”云瞳拿眼睛瞪他:还不闭嘴,你什么意思,是说我把他两个搞成这样的么?
韩越忍俊不禁,刚想就着话茬和紫云瞳开个玩笑,就听小西问来:“韩少爷,你是说得挑你这样的么?”
“这个么……”韩越见众人都向自己看来,尤其紫云瞳一双俊目灼灼闪耀,没来由面上泛起了一层红云。
“你没听出来么?”小北拉了小西一把,反指凌讶:“凌少爷才是这个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