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国玉渊
临近正午,图格亲王侧君葛芃在慈宁宫门口下轿,步金阶,过玉槛,穿过琉璃大门,在正殿雕龙绘凤的宝座前恭敬的行三叩首礼。之后被宫监领进了后边花园,展目一瞧,就见太后葛岩挽着袖口,持着剪刀,正立在青树花丛间修剪枝叶。
外面闹得天翻地覆,他怎么还有这个闲情逸致?葛芃按下心中疑惑,抢步拜倒:“参见皇太后!”
“回来了?”葛岩不过转头一瞟,便漫不经心的吩咐道:“脱了大衣裳,过来一起干活吧。”
“是!”葛芃摘去凤冠霞帔,接过宫监递来的小喷壶上前帮忙。
“路上哪里耽搁了?这早晚才到!”葛岩剪下一条青枝,比比长短,顺进旁边的竹篮里。
葛芃低声回禀:“送斯瑾提去东北大营绕了段路,所以晚回了几天。请太后恕罪!”
“你们做亲也有三四年了。”葛岩嗔笑了一声:“不过小别几日,至于这样依依不舍吗?”
“这次不同,她要领兵作战,我放心不下。”葛芃红着脸儿小声辩解。
“领兵作战?”葛岩够到一串小青果,捏捏软硬,连枝剪下:“你听谁说的?”
葛芃一愣。
“斯瑾提去了趟紫胤,回来主意多了,胆子也大了┄┄”
“啊┄┄她不敢!”葛芃忙不迭的替妻主解释:“她说哈赤王嫁子到央金,和元摩利两相串通,谋求九戎建国,大逆不道。她想┄┄嗯┄┄为太后和陛下分忧!”
“噢!”葛岩不置可否:“她打算怎么替我们爷俩分忧啊?”
“┄┄”葛芃暗自咬了咬唇:“这些国家大事,臣侍不懂。斯瑾提也从不和臣侍胡说乱道。”
“既然你不懂,也没听她说过什么,就管好自己的嘴!”葛岩又掐了几枝形态不同的菊花下来:“少要信口开河!”
“是!臣侍知罪!”葛芃只顾低头嗫嚅,没留神自己手里的壶嘴向下,已然把水洒了一地。
“喂,再浇地都要涝死了!”葛岩推了他一把:“起开,别跟着裹乱!”
葛芃赶紧把空了的喷壶丢开,双手捧起地上的竹篮,一边假装整理花叶,一边赔笑:“臣侍笨手笨脚的,怎么也学不会伺弄这些花花草草。”
“这事不难,只需时常修剪。要不去掉这些旁逸斜枝,树就长不高,花也长不俏!”
“是!”葛芃看着被修剪得七零八落的枝条花叶,下意识就想起那些被太后整治得半死不活的皇族官宦,又联想到近来轰动大璃的梁言官抬梓死谏案,一颗心立时抖了好几下。“斯瑾提也常说我笨呢,和太后一家子出来的,怎么就差了十万八千里去。”
葛岩被奉承的舒坦,抿嘴儿一笑。
“陛下得太后悉心教导,小小年纪俨具圣君气度,谁见了不夸?我虽不成器,也盼着太后空闲时能多训诲两句。”葛芃循着他的心意说道:“日后好为您尽心,办事更能妥帖。”
葛岩横他一眼,唇角勾的更高:“你有这个心,我就知足了!” 又忙活过一阵,要了银盆洗手,转问:“钟怡宫主怎么没和你们一道回来?”
葛芃赶着挽袖侍奉:“说是想家。斯瑾提就把他留在上京了。”
听他语带欣快,葛岩眸光流转,落到自己族弟的脸上:“这可如了你的意了!”
葛芃撇撇嘴儿:“不是臣侍笑话他,出嫁从妻的道理都不懂,哪儿像一国宫主啊!”
“好一个出嫁从妻┄┄”葛岩弃了帕子,在他搀扶之下缓缓往寝殿走:“我若让斯瑾提归胤,你随之而去,大概也不认我这个兄长了吧。”
“啊┄┄”葛芃吓了一跳。他反应倒快,立刻拉着哥哥的袖子撒起娇来:“斯瑾提不愿归胤,您总逼她作甚?再说两回,我都要当真了!回头和她一走了之,谁来陪您说话啊!”
葛岩朗声而笑:“你怎么知道斯瑾提不愿归胤?她在上京长到二十岁,看着什么不熟,住在哪里不惯?”
“他乡虽好,故土难离!”葛芃把话一口咬死:“她的志向您还不知道?一心光复哈先,为母报仇!紫胤远在东方,和九戎中间还隔着玄龙,帮不了她这个忙。她自己说过:唯有仰仗大璃,才能达成所愿。”
“┄┄”葛岩略略挑眉,没有说话。
“太后哥哥,您就帮帮她嘛!”葛芃跟个粘糖般扭在他身边:“哈赤王这几年野心膨胀,总不听朝廷招呼,您可不能再纵容下去了。斯瑾提听话能干,又是骨肉至亲┄┄”
“国家大事,不能儿戏!”葛岩白他一眼:“哪是我说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
“哥哥一言九鼎,谁敢不尊?”
“呵┄┄”葛岩冷笑一声:“你知道近来有多少人骂我不恤民生,穷兵黩武!”
“她们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懂什么啊?”葛芃一边撒娇,一边转着弯为妻主说话:“要数心里明白,做事稳妥的,斯瑾提可算一个。她都不要钟怡宫主了,您还不信她?”
“焉知不是拿此与紫胤做了什么交易!”
“哎呀┄┄”葛芃故意显出急恼之色,一连踢开脚下几块石子:“您既然一百个不放心,干嘛还让她去东北大营啊?赶紧捉回来关到图格亲王府里,好让我们妻夫团圆。”
“呦,说说你还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