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问颔首,见她一行人出去了,方改了脸色,一指桌上茶具,吩咐青龙:“都给本宫扔掉!”
尚未清理完毕,白虎来报:“滦大人求见!”
滦平现为帝师,奉太后之命,旬日入府向元寿宫主禀告皇帝学务。素问闻言点头:“请她进来!”
滦平入门,见元寿宫主阖目将息,不敢打扰,安静的避在一旁。
过了好一会儿,素问方缓缓睁开眼睛:“怠慢大人了,请勿见恼!”
“宫主大安,是社稷之福!”滦平这才上前见礼:“几日来陛下殷殷挂怀,特遣臣来探问!”
素问心中一动,抬手令她平身:“陛下可好?”
“宫主好,陛下便好!”滦平不慌不忙的答道。
素问瞧了她一眼,叹气起身:“未听大人之言,至有今日┄┄”
“之前洛川三事,宫主欣然应允,足见胸襟见识!” 滦平随着他出门,就在廊下闲步:“至于后谋┄┄亡羊补牢,犹未晚也!”
“难啊!”素问眉头紧皱。
滦平镇静一笑:“天下何事不难?”
“┄┄其人非庸常之辈!”素问压低了声音。
“难道丞相是庸常之辈?”滦平反问回去:“当时之艰险,百倍胜于今日,宫主在万难之中尚能寻获一线生机。如今朝局更为复杂,臣僚并非人人一心,何事不能作为?”
素问不禁仰头长叹:“当日唯盼人人一心,则国政可行;如今却在庆幸人非一心,能图后功,实在是┄┄”
“此一时,彼一时,世事大抵如此。”滦平言道:“宫主不必挂心!”
走了一圈,素问又道:“以大人之能,出将入相、位极人臣当不在话下。何以弃通途而选棘路?一旦有失,身败名裂!”
滦平坦然答道:“官高爵显,非臣所志!臣孑然一身,无牵无挂,纵得封爵,无后嗣可传,纵遭刑戮,亦无亲眷可累。”
“┄┄”素问愣了一下:“敢问大人志向?”
滦平停下脚步,远眺万里云天:“碧落失国,至今二百余载,分久必合,人心所向!臣虽无能,愿尽薄力,为天下苍生谋此福祉。”
“嘶┄┄”素问意外之余,深吸一气。
“葛相宏才大略,亦有此慈心壮志,故臣投于门下,甘为驱使。”滦平说的毫不隐晦:“今观幼主,仁孝聪慧,勤勉好学,它日必成一代英主。得雏鸾而佐,得美玉而砌,得贤才而教,臣之幸也!”
见她郑重一揖,素问连忙一福回礼:“得贤能辅弼,亦人君之福!”
“宫主雅量,当日赦臣不死,反许高位。臣亦当有所报效!”
素问咬唇言道:“为雪氏计,当时不能不下决断。然对比今昔,本宫始知掌国之难,对千华也是由衷佩服。”
滦平闻言眼光大亮:“宫主有此见识,真不愧须眉英杰!”
“大人过誉了┄┄”素问摇头辞谢:“今观六国,紫胤最强,除旧革新,强兵富民,不拘一格,延揽人才,亦有统一天下之志。大人何以屈就雪璃,而不予往投?”
“呵呵┄┄”滦平笑了两声:“若未遇陛下和宫主,臣怕是真要去胤了!”
素问不想她如此直白,眉棱略略一跳。
“毕竟故土难离。况臣在大璃已有根基,何必舍近求远?”滦平答完这句,又道:“且观紫胤局势,尚难预测。”
“哦?”
“臣随葛相见过紫胤各位皇女,不是夸嘴,确乎个个人中龙凤,尤以花氏二女出类拔萃!”滦平也是感慨无限:“然,强强相争,是祸非福。以胤皇之威,卧榻之侧必不容他人安睡;而以英王之能,又岂甘受制于人,事事不能自主!近来听闻她姐妹已有龃龉,况还有恭、和二王强敌环伺。刀兵相见,恐难避免。而群臣莫衷一是,陷在其中,身不由己。是以紫胤今日虽盛,未必它时不一败涂地。”
“若她姐妹同心同德┄┄”素问眉头蹙紧。
“则天下无可争锋!”滦平斩钉截铁的说完,复又一笑:“然臣料无此可能,宫主可静观其变。当务之急,还是从速布局,使它日陛下能顺利亲政。”
素问点头:“梁案如此处置,朝中作何反响?”
“宫主挺身而出,大获褒扬!”
“┄┄嗬┄┄”素问只觉讽刺。
“太后或许本就打算如此结案,只是把个人情卖给了宫主。”滦平言道:“其实,他也只能卖给宫主!群臣都看的明白。”
“可如此一来,本宫日后更要受夹板气了!”
“呵呵┄┄”滦平笑道:“若觉难受,不妨明面上多顺着太后一些。”
“就眼睁睁看着他倒行逆施?”素问皱眉。
“太后做的越过,以后陛下亲政,收拾人心就更容易一些。”滦平安慰他道:“宫主若不想有心无力,唯有┄┄”
她话未说完,素问已明其意:唯有以实权说话!
“唉┄┄”
滦平见他单薄的身躯在秋风中直打晃荡,心中也起怜惜。便即正冠理衣,端端正正的朝素问行了一个大礼。
“若有一日┄┄”素问略略低头:“本宫熬不下去了,就请大人替我操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