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离凤在烛下剪断了线头,把两只精纳细缝的鞋垫放在一起比了又比。
若怜抿嘴儿笑道:“真是礼轻情意重啊?”
“圣上倡导简朴,凤后又以身作则,我自然应该┄┄”离凤把鞋垫轻轻放入匣中:“就是手艺不精,怕王主见着嫌弃。”
“您要绣对儿鸳鸯,王主高兴还来不及,哪儿舍得嫌弃?”若怜吃吃笑道。
离凤脸色微红:“清风碧波,是我故乡两湖┄┄”
“哦,那里很美吗?”若怜给他解了簪子,放下如瀑秀发。
“很美┄┄”离凤一时痴住:“很┄┄难忘┄┄”
依稀旧梦正扰人情肠,忽听门外有人轻道:“池公子歇下了么?”
“小晚?”离凤回过神来,立刻起身相迎:“怎么才来?”
“公子恕罪!”冯晚进门先行了礼,放下一摞宣纸,抱歉笑道:“一日都忙得不可开交,这会子才得空闲。近来也没多少时候练字,写的几张都在这里了,公子您给指点指点。”
“王主不在,有什么忙的?”离凤拉他坐在桌旁:“没有旁人,咱们还是用以前的称呼吧。”
“是!”冯晚小声作答,见若怜给自己捧了清茶,忙起身接过:“谢谢哥哥。”
“你吃饭没有?”离凤又叫把从画眉阆带回来的点心摆上:“侧君赏的,特为叫你也尝尝鲜儿。这个桂花的你一定喜欢。”
冯晚感激不已,眼圈都红了:“哥哥处处想着我,真叫┄┄”
“先吃再说话,看噎着。”离凤把茶杯往他跟前推了推。
“今儿是寒总管吩咐,王主生辰将到,正寝摆设都要改换新的。”冯晚着实饿了,一连吃了两块桂花糕:“又赶上京里各家送礼,挨盘登记入账,司珍库实在忙不过来。到现在还好些地方还没拾掇利索呢。怕夜里看不清再砸了东西,叫明日再弄。”
“别砸了东西,可也别失了东西。”离凤好心提醒:“若都堆着,该使人看守。”
“管事叫连翘他们帮着料理呢。”冯晚答道:“我插不上话。”
离凤瞅了他几眼:“你和那些正房大侍处的怎样?”
“┄┄还行吧。”
听来有些勉强。离凤顿了一顿,又问:“前天我派人找你,怎么说┄┄你去见戊申管事了?”
“是┄┄”冯晚登时就瑟缩了一下。
“怎么回事?”离凤抚上他手臂:“告诉哥哥。”
“那天我正好好的在屋里写字呢,有个醉花堂的小厮跑来,说戊申管事传我。”饶是回忆,冯晚仍显出一派紧张来:“我就问是什么事?他说是好事。还说已禀过了寒总管,不叫耽搁。我┄┄不敢不去。”
“然后呢?”
“去了才知道,原来是挑人去为王主身边哪位大人元服。”冯晚小脸又红又白:“戊申管事奉了寒总管令,要挨个阅看。”
“啪!”若怜失手就掉了筷子。
离凤瞅他一眼,没有说话。
“我┄┄我是嫁过人的,怎么能去侍候元服呢?”冯晚搓着双手:“可戊申管事不许我走。还┄┄还说了好多┄┄乱七八糟的话┄┄”
“他都说什么了?”离凤眉目凝重起来。
“他┄┄他┄┄”冯晚憋得满脸通红,实在讲不出口,最后低低言道:“他问我愿不愿意去醉花堂┄┄”
“什么?”离凤又惊又怒。
“幸亏这会儿小北急着要拿王主箱门钥匙,所以找我来了,我才得脱身。”冯晚好不委屈:“回去一打听才知道,说是府中十八岁以下的都要阅看,其实正房大侍里头只叫去了我一个。菘蓝他们还冷嘲热讽,说谁叫你长得跟天仙似的,怕是┄┄怕是早被人家盯上了呢。”
若怜捡起筷子,紧紧盯了冯晚两眼,使劲儿抿住了唇。
“以后戊申管事再叫你去,你就装病好了。”离凤低声告诉。
“病了的会被送去西三巷子┄┄”冯晚欲言又止。
离凤一听即明,又道:“那就直言不去。给主子预备的大侍,主子还不曾发话,哪有私自被挑去侍候亲卫的道理。戊申管事势大,可他也该懂府里的规矩。”
“就怕┄┄是寒总管吩咐了他什么┄┄”冯晚满是不安,声音压得极低极小:“寒总管每次看我,都像在看一个┄┄看一个贼一样┄┄”
“嘶!”离凤一凛。
冯晚见他沉默不言了,面色白了又白,怯怯起身告辞:“公子要无他事,我就先回去了。”
“小晚!”离凤示意若怜出去守门,拉着冯晚轻声言道:“去见戊申管事这段小东听说没有?”
冯晚一愣,微微摇头。
“我叫小北去和他念叨念叨┄┄”
“┄┄”冯晚咬了咬唇,对着离凤蹲身一福。
“寒总管的心思难猜┄┄”离凤深深望进了冯晚眼底:“我还是劝你┄┄早点和王主求个恩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