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岳大人该接这案子,秉公而断,好还我们英王一个清白!我就不信她会作出此等事来。”
岳向欣眉头早已拧成了疙瘩,暗道:此事涉及三国,绝不简单,莫非是有人预谋?
随行官办低声建议:“大人,这里已然乱的不成样子了,是不是请雷水真将军带巡查护军过来。”
“那不是乱上添乱?”岳向欣立刻摇头:“动用护军遣散围观百姓,只会使谣言流布愈广愈速。”
陈琅已在周围议论声中听到了所有自己想听的东西,暗朝距离不远的管家丢了个眼色,就见她当即振臂大呼:“岳大人,接下状子吧!”
姬四公仿佛得了什么训令,跪行几步,磕头流血:“求青天大人接下状子,为失了骨肉的小民、为失了夫婿病不能起的女儿、为我赤凤无数被掠夺糟蹋的儿郎们做主啊。”
“岳大人接下状子!”
“接下状子!”
竟是一呼百应。清涟又惊又怒,就是还想再说什么,也被群情激动的声音全遮盖住了。他咬牙仍往里挤,要看看这个满口胡言乱语污人清誉的老头到底长得什么样子。
“书办,接下状纸,将告状之人一并带回衙门。”岳向欣猛的放下轿帘,闭目深叹:自上京变乱之后,国无大案,而今……山雨将来,雷霆先至!
……
清涟愤愤讲完:“及至岳大人走后,人群久久方散,更多风言风语,实不可听。我一径赶来见奕哥,也为先和你们通个消息。”
从奕应道:“两位叔叔已经听说此事了。”
这动静闹得可真不小……李慕刚准备往深里琢磨,忽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赶紧起急喊道:“这老头怎么信口雌黄?紫卿在洛川抢过谁了?我竟不知道。”
众人下意识都往冯晚脸上看去:抢谁了,还用问!
冯晚听不几句,已然面色惨白如纸,浑身止不住怒颤:“他说姓姬,姓姬……”
“那老头长得瘦小枯干、尖嘴猴腮,饶是哭的鼻涕眼泪一把,也挡不住眼睛里冒出的凶光,一看就不是个老实安生人。”清涟形容完了,低问冯晚:“是你公公吧?”
离凤也是见过姬四公的,一听就知道八九不离十了:“这倒打一耙的本事,比之前更胜一筹了。”
冯晚猛的跪到了寒冬叶秋面前,抖唇言道:“两位总管明鉴:姬家把我休出了门,任我被青麒兵士掳走,是王主救我护我。我可以与他们当堂对质,绝不使王主声誉有损。”
“打官司是要拿出证据的。”寒冬声音冷淡一如既往:“如去对质,只能证明你真的身在王府!”
“……”冯晚一愣,又急急言道:“那天晚上兵丁挨户搜查,我是怎么个遭遇,大杂院里的男女老少都看的清清楚楚。”
叶秋禁不住苦笑了一声:“之前我们就同你说过,今日姬四公又明明白白的写在了状纸里面:凡是能当人证的,除了那个不知底细的药铺掌柜,已尽死火中。就连你在徽州怎么被妻家虐待,现也无人见证。”
“啊……”冯晚两目大大睁着。
“不仅如此,这笔血账还算到了王主头上。”寒冬眉峰锁紧:“不是蓄谋已久,又是什么?”
“寒总管,我……”冯晚只觉全身血液冲到头顶,忽就明白了为何两位总管始终不能信任自己,原来他真的会给王主带来天大的麻烦。
“人证没有,物证在手也好。”离凤忍不住提醒:“小晚,听你说过姬家当时写有休书,白纸黑字,总做不得假。”
“对啊。”清涟眼睛一亮:“把休书拿出来,看姬家还怎么说?”
“休书……”冯晚如遭霹雳一击,脸色越发白的厉害了。
“小晚?”从奕看着不对,心里也跟着发慌:“你……是不是想不起来了?别着急,家里也不过这些地方,放在哪里了,都找找看。”
……
“冯氏(晚)淫邪无耻,行事不检,有辱门楣,屡教不改。今又渉重罪,万不能容!特立休书以休之,此后各自婚嫁生死,永无争执。”
眼睁睁看着姬大香动笔,冯晚轰然一震,宛如万丈高楼失足而下,千里江涛逐波而流,一颗心似被刀砍斧割,血泪淋漓;一场梦如遭冰封雪压,轰然而破!他想笑,想撕碎这纸契文,想铲平那段记忆,可他又失了力气,便如被隆姐捆在车内之时,他一遍遍的想着,一遍遍无声的笑着,一遍遍锥心的恨着……
是她,是王主心下不忍,过来一边揽住自己,一边夺过休书,丢了入水:“别再看,也别再想,更别再伤心!那些……都过去了!”
那污墨肆流的薄纸,一点一点隐于水中,直至湮没不见……
……
“啊!”冯晚忽就抱头大叫一声,心血上涌,冲唇而出,就在众人惊楞之中仰面栽倒!
“……都过去了?都能过去么?”
“其实,什么也过不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