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帝连下谕旨,轰动朝野!
上京百姓方瞻仰了神使归山的盛大庄严,便闻奉旨圆房的姬婿自焚,牵累妻、翁,还未从这两场热闹中醒过神来,又被英王传令杀尽恪靖侯韩宜家小的惊天大事击的晕头转向。只是这一次,武卫军大肆出动,封锁街巷,严锢城防,张贴布告,搜拿歹徒,凡有捕风追影传播流言、诽圣谗忠危语耸听者一律逮入刑狱。
已近年关,上至皇城禁宫、王侯府第,下至商客官衙、百姓民家却无喜庆布置,原本为“出先帝孝服、收赤凤拓缰”而欲隆重操办的各类庆典悉数暂停。一些商铺悄悄停了买卖,整条金街都萧条下来,人人都浸在莫名的紧张和焦虑之中。
英府后院邀凤阁
与往日一样,离凤早早就令闭门,坐在灯下发了半日的呆,长叹一声,持笔抄起了往生咒经文,一遍又是一遍。
若怜守在旁边,静静研磨,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前些日子得了冯晚焚身火中的噩耗,两位侧君虽都掉了眼泪,大抵还只惋叹哀怜,离凤却是撕心裂肺的痛哭了几场。夜半犹闻悲声,自己劝他保重,他只言道:“救不能救,见不得见,连给他烧几张纸,诵几句经都做不到,只剩这些眼泪能祭一祭了……”
泪尚未干,又闻韩家满门遭王主冤杀的噩耗。府中众人如遭雷击,连寒冬、叶秋都惊得讲不出话来。画眉阆侧君不能置信,听说母亲寿宁侯抵京复命,立刻回了娘家询问。
“公子,韩少爷……也……也没了吗?”
离凤手中的羊毫“嚯”的顿住,想起那个风华佼佼无匹于世的少年,眼眶顿湿。
“凤兄皎如日月,何神思恍惚?”
“珠玉在前,觉己形秽……”
“难得有缘相见!小弟愿效东君,惜花护花!”
无论何时何处,记忆中的韩越都是眼神清澈、神采飞扬……如今竟再不可见……离凤闭了闭眼睛:东君未试霹雳手,可怜人间留不住!
“不是说……韩少爷就要嫁过来了么?”若怜蹙着两条细眉:“怎么一夜之间……”
离凤仍是不答,落笔却更快更急。
若怜本还想问“沈使和叶使怎么样了”,想起日前卫府来人奉旨查抄了花槿坊和晴翠堂,连两位总管大人都不敢怠慢拦挡,其他人无不噤若寒蝉。凌霄宫主似乎受了惊吓,说是眼患骤重,头痛如裂,需得闭院修养,谁去请安问候也不接见。离凤在门口站了站,便默然返回,一路经过问归楼等处,无不是门阖窗掩,人寂声消。在这萧索冬日更增凄清。
“要是贺兰官人能来坐坐就好了……”若怜叹道:官人是侠义心肠,外面消息知道的又多,与侧君、公子们又都谈得来。前番送到邀凤阁的一本《丰宁仕女才辩》合集,公子爱不释手。若有他在,定比我能解人心意,不至叫公子日日寡言少欢。
“现今,连侧君回趟娘家都需提前报备,清涟少爷哪能出府闲逛!”离凤撂下了笔,自己拾起写好的张张经文,依次投入开顶罩下的三连枝莲座灯内,默默看其燃化,方诵一声:“世间空苦,诸行无常,是生灭法,生灭灭已,寂灭为乐!”
若怜也就随着他双掌合十,默念了一声佛号。
离凤看着他收拾起笔墨纸砚,忽然问道:“府里年下的赏银可关回来了?”
“还没得消息。”若怜答道:“我看总管大人毫无心情。”
“明日去问一问吧。”离凤叹了口气:“甭管我们是怎样,别人还要过年的。”
若怜不禁皱眉:“公子啊,两位侧君都不言声,何苦您要先去抻茬儿?府里又不是咱们当家,别人抱怨也抱怨不到咱们头上。”
离凤抿了抿唇,半晌叹道:“也罢!先拿那包袱里的银子给院里人分下去吧。一年辛苦到头,总不好让他们两手空空。”
“离年关还远,您何必着急?”
“等官中的发下来再当赏钱,也是一样。”
若怜只得点头,又想起一事回禀:“我把您说的那两个人送去正院甲卯管事那里了。”
“和他们都说清楚了?”离凤拔下簪子,取了木梳拢头。
“嗯。”若怜一边帮忙,一边应道:“正院一下子少了四名大侍,总管大人定会重新挑选。公子看他们两个好,就提前送去备选。至于选的上选不上,就看个人造化了。选上了,公子遥祝前程似锦;选不上,邀凤阁也没多余的位置了。”
“他两个乐意去吗?”
“怎么不乐意?”若怜扯了扯唇角:“千恩万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