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慕儿……想家不想?”
这是什么意思?李慕的心忽尔一沉。他微微转动着八音盒上的银弦,谨慎言道:“听见乡音,总会觉得亲切!不过我……我不想如瑾父君那样,有家难归……”
云瞳越品这两句话越生欷歔,不禁轻轻握了他的手:“宫主嫁我……唉……”
话还未完,已被李慕打断:“怎么又改回宫主了……”
“……”云瞳不知是笑是叹:“我总觉你这小名儿古怪。”
李慕在她手心里写了几笔,泪光销尽,红晕泛出:“既为妻夫,互相倾慕……不好么?”
“那在闺中就叫慕慕吧。”云瞳看着八音盒上的两个小人隐于花苞之中自去恩爱,忽生好奇:“你知道这个……是什么样子的么?”
“嗯……”凌霄宫主的小脸儿更红了一层,携了云瞳的手摸上自己左耳:“还有这个……也知道了。”
云瞳霎时一僵:“你若不喜欢,可以……”
“喜欢!”凌霄宫主倔强言道:“那夜你不是说了,也喜欢我这只……小……咳……小鸟儿么?是鸟都有毛,才不是鸽子有何特殊……”
本来云瞳就在犹豫,一经闻此,想和他说的话竟是一句不能出唇了。幸好长风进来回禀“饭摆好了”,解去“此鸟彼鸽”的尴尬。云瞳抚脸觉热,头一次庆幸起这位夫郎不能视物。
李慕被她携去桌边,想起‘碧落十三香’的传闻,对云瞳话里话外未尽之意犹存不安:“紫卿,你……身子好了么?”
邀月站在对面,竟觉看出英王脸红来了,想是眼花,紧着揉了两把。
“还不大好。”云瞳生了误会,眼睛直往外躲:“之前中过毒,现又挨打……时觉气短头晕。”
“那怎么办?”李慕其实想问“中了什么毒”,可话在唇边漾了三漾,还是咽回了肚中。
“养呗!”云瞳苦笑一声:“多吃多睡。难得如今有闲了,可以学学我那只白猫。”
李慕撇撇小嘴:“听从哥哥说王主的猫儿爱拉稀,总因吃撑之故。”
“……哦!”云瞳伸出的筷子正在半空,闻言又收了回来。
“从哥哥爱淡,池公子又好素,我倒觉得不利王主养伤。”李慕示意长风将一盘肘白蘸醋端到云瞳面前:“人靠肉养,不妨换换口味。”
“……好!”云瞳夹起一片,看小碟里还有红椒,一并蘸了入口:那一种辛辣浓酸,显出青麒特有的彪悍之风,大不同于闺阁习气。
“味道怎么样?”李慕饶是不看云瞳,也显出一副眼巴巴等着赞赏的样子来。
“不错。”云瞳确实爱吃。
李慕大展欢颜:“那就多吃一些!吃的好,伤才能养的好!”
邀月几人面面相觑:刚才说吃撑了会拉稀,这又说多吃肉好养伤……主子喂,您大概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吧?
李慕也吃了一筷子,顿觉胸隔间气息顺畅:成日窝在画眉阆喝米汤嚼素草,我都要活成牛马鸡兔了。从奕、池敏也不知怎么想的,养猫还得给条鱼呢,养狮虎倒禁着吃肉。
云瞳本来不饿,没想到咽了几口酸辣倒觉腹中填不饱了,又见凌霄宫主也吃的眉开眼笑,不禁想起一事来:“慕慕不是爱甜汤圆么?何时改了同本王一样的口味?”
“……”李慕刚叫长风再上一盘,闻言勺子一抖,肘花掉进了醋碟中,溅了自己一袖子酸:“那个……咳……紫卿爱吃什么,我也爱吃什么!”
长风几个全低头,只有流云瞪眼听着,被摘星在后又捅腰脊:“你就不会装听不见么?
”
“干嘛装听不见啊?”流云拿密语传音回他:“我和主子学学,日后也拿这些话哄妻主玩儿。”
青麒这位皇子和我在瑾父君甘泉宫初见他时怎么大不一样了?!云瞳闷头吃饭,暗自琢磨:只道金闺玉质,自惭眼疾,伤春悲秋,需人抚慰;不想娶回家来几番接触,并不觉他如何娇弱……虽然确实爱哭。且不觉他怎样规矩,可也不能说他不规矩……越想越乱,云瞳便一甩头:唉,人都是有几张面孔的,我自以为能看清,其实……是别人早把我看清了!
“紫卿?”李慕想与云瞳另外相见,只觉事不宜迟:“伤是要养,神也不能不求。有道是时运相济,事成人达!我想明日去重华宫进香,为你祈福。”
邀月已然听出端倪来了,暗自掂量这一趟出府的风险并综理各处可能遭遇的情况,不想却听云瞳言道:“明日我与你同去。”
“啊?”李慕一愣:“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莫要轻动。”
“并没伤筋动骨,只是些许皮外伤。”云瞳放下筷子要茶水:“初五便有法会,赶在之前去吧,清静一些。”
李慕无法,还得显出高兴的样子来:“真不累么?你今儿就忙了一日了。万一出门再冻着,伤上落病,从哥哥可要怪责我的。”
云瞳无意留宿在此,正好借他说辞:“今儿是觉得累了,你也早些安置吧。明日一早,我叫小北过来接你。”
“……好……”李慕送她出门,回看孤零零撂在床上的八音盒,只觉怅然若失。
……
第二日早起,云瞳携凌霄宫主坐车前往碧落大祭司所驻重华宫,一路看外,蹙眉寡言。天气虽然寒冷,行人并不见少,多是三五结伴,走亲访友。又有不少孩童,聚在门前点炮听响,讨果子,唱歌谣,传出阵阵欢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