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渊万春园
花团锦簇之中亦是灯火明亮,喧闹非凡。玉带河两岸撘起数十铺面房,仿效民居,皆青瓦白墙、漆门褐窗,不加彩画,衬在布置一新的轩亭、楼阁、孔桥、牌坊之间,别有特色。太后携帝于南面绘芳堂设座,店铺各由王亲勋贵筹立,到了灯节这一日,皆热热闹闹的开张了。吉履斋售鞋、纵横号售绸布、妙览斋售供器、清鸣斋售琴乐、翰海斋售文房四宝、乐古斋售文玩、饮泉斋是茶馆、飘香斋是酒楼、欢喜洲是胭脂铺,通达楼做银号生意、四季阁卖花、泰兴号卖年画,另有香草铺、针线铺、油盐店、刻书局等并一座赌坊,玉渊街市上五行八作几乎全照搬了过来。掌柜的是王君、诰命、跑腿儿伙计是宫人、内监,游逛的是贵子、佳郎,巡街的是内卫、男勇,也有臣工应邀而来,却令戴上半幅蝴蝶形状的面具,否则不能入园。
素问由青龙四侍簇拥着来到相府搭建的铺子面前,仰头念那牌匾:“夜来香!”
柳昔哈着个腰满脸堆笑:“宫主,您看怎么样?”
“嗯!”素问满意的点了点头:“比旁边那家叫彩蝶轩的雅致多了。”
采蝶轩是间杂货铺,每样物品无论扇子、纸伞、汗巾皆绘斑斓彩蝶,精美绚丽,不可方物。这间铺子是做什么生意的……柳昔并不说破:“夜来香驰名六国,各座都城全有分号,衣衫别致,供不应求,尤其受大家子弟的青睐。”
“这么抢手啊……”朱雀讨好的说道:“那宫主也置办两套吧?连太后都不喜欢宫衣一成不变的样式,让改改呢。”
“居孀还置新衣?!”素问吐出一句,也不知是在好奇还是不屑同为寡夫的葛岩所为。
青龙等不敢接茬,唯有小柳翘唇笑道:“夜来香的衣裳颜色繁多,有纯黑,也有素白的。”
他只说半句,朱雀却不懂这份恰到好处,兀自画蛇添足:“那太好了。宫主孝敬上去,太后一定欢喜。”
白虎还比他更进一步:“宫主也不用孝敬,穿上了去慈宁宫请安,太后自己就明白了。”
“明白”就坏了!柳昔暗自做了个见鬼的表情,又指斜边上自己的摊位:“奴才起卦就在这里。”
“谁会冻在外面听你瞎掐乱算。”素问一嗤:“挪到铺子里面吧。挣了银钱交我租子。”
铁公鸡一毛不拔!柳昔待要讥嘲,忽又改了谄笑:“交租子看不出心意来,不如我献给宫主两套夜来香的衣裳?”
“好……”素问自以为占了上风,扬着脖颈好似一只骄傲的天鹅:“本宫就笑纳你这份心意了!”
朱雀扶着素问刚要往铺里走,忽听背后有人惊喜叫道:“呀,夜来香!”
却是两个官家小郎,结伴沿街闲逛,一见这处金字招牌,立刻就移不开眼珠了:“天!怎么这样解人意?正想它,它就真在面前了。”
素问闻言回头,难得的先开口问了一句:“你们都喜欢这里的衣裳?”
“啊!”小郎们这才看见冰玉寒霜般的素问,忙忙拜倒:“参见元寿宫主。”
“请遵圣命,不必多礼。”素问抬了抬手。
小郎见他在等回话,你看我,我看你,涨红了面庞腼腆笑笑:“这是宫主开的铺子么?”
素问颔首。
小郎们眼光大亮,惊喜非常,其中一个大着胆子又问:“宫主……也喜欢夜来香的衣裳?”
素问下意识看向柳昔。柳昔立刻把话接了过去:“好东西谁不喜欢!”
“就是就是!”小郎们更显喜悦,匆匆拜别素问,交头接耳:“这回好了,我在他开的铺子里买衣裳,爹爹不会不许的。”
“元寿宫主都喜欢呢,我多留几件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了。”
“赶紧回去拿银子,晚了该买不着啦。”
素问心里也好奇起这些衣裳来了,刚要转身进去看看,又听有人言道:“宫主开了一家夜来香啊?好眼光。”
转头一瞧原来是应邀而来的谢曼曼,戴着半张金翅蝴蝶面具,笑意盎然。
柳昔暗地撇了撇嘴,却又热情洋溢打起了招呼:“四太太好!您的铺子在哪边啊?待会儿小的们过去捧场。”
“蒙太后相邀,宫主款待,让小犬们也能跟来长长见识。”谢曼曼边笑边同素问拱手:“我就简单弄了个玩骰子的地方。宫主愿意试试手气,请来吉祥坊。”
原来那家赌坊是她开的……素问浅还一礼,懒得多话。
谢曼曼迈步要走,忽又想起一事:“哦,夜来香的二东家是我三媳,宫主若有能看上眼的只管告诉一声……千万莫要客气。”
“谢四太太!”柳昔暗道:既有这句话,别怪我把你儿媳的铺子讹空了!
她前脚走,葛绒后脚又到,一看夜来香的金字大招牌,浑忘了自己过来要干什么,后悔的拍腿便嚎:“哎呦!我怎么没想起开这么一桩买卖!”
素问看了一眼自己的铺子,没开张已然广受赞誉了,胸膛立时挺高三寸。
“国姑的茶社在紧西头。”柳昔一指:“叫什么名字来着?”
“和饮泉斋重了,太后让我求姨父帮换一个。”葛绒现在恨不得拿茶社换夜来香:我要是这铺子的掌柜,待会儿能招待多少小郎啊?由着我看我挑我献殷勤,那是什么劲头儿。
“就叫‘不二楼’吧!”素问挑了挑眉:我看谁不长眼的往你那里喝茶去。
“好名字!”柳昔伸指大赞,笑朝葛绒解释:“不二,就是独一的意思。夜来香六国多有分号,可您开的茶社,唯只玉渊一家。”
“多谢姨父。”葛绒心情好了一些:“您这儿若忙不过来,就叫甥女,我能替您……”
素问摆了摆手,款款儿进了自家铺子:想来沾光?门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