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祺……韩越闻言眉头一皱,立刻把刚摘下的面具又扣了回去。
“小少爷!”颜祺并未顶盔掼甲,穿了套极不常见的方心圆领大袖罗衣,外罩毛氅,出帐来迎,满脸带笑:“这么晚了,您还在外面啊?”
听她言语间似有指责之意,小凳子下意识就想开口分辩:“今儿是元宵佳节,我们少爷去与……”
“下站!”韩越冷声喝止,复朝颜祺问道:“颜将军有事么?”
“哦,没有什么军情大事……”颜祺话到一半,眼瞧军帐,只等着韩越相请。
韩越却自停下了脚步:“将军来的正巧,我有一事就不用留到明日再问了。”
“小少爷,这里风冷,别冻坏了您!”颜祺虚虚抬起一臂,似等似邀。
“无妨!”韩越直接答她:“风冷,倒不至让人昏头晕脑!”
“……”颜祺瘪了瘪嘴,强笑道:“不知何事,您问?”
“株洲三城移交还有多久才能办完?”
“呃……”颜祺想打个哈哈:“急不得啊,少爷。您知道这里面多少啰嗦呢?”
韩越问也不问那些啰嗦:“将军只报个期限吧?”
“没有三个月,怕是……”
韩越“咦”了一声:“书钺将军说此事交由她办,只需三日。”
“什么……”颜祺登时瞪起了眼睛:“她懂个屁!”
“我也是怕她不懂。”韩越背手扬头一笑:“就给将军再缓上十日吧?”
“那怎么来得及啊!”颜祺嗓门立时大了起来:“我说少爷……”
韩越不慌不忙言道:“若有为难之处,明日可与诸位将军商议,我也再听听书钺怎么说!”
“……”颜祺张口结舌。
通灵兽久等不见韩越进账,又冲出来咬他的裤管,“嗷嗷”撒娇,满地打滚。韩越被拽着往前走了几步,忽闻香气袭来,转头温雅一笑:“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多谢颜将军折梅相送。”
颜祺看那明月光辉之下风姿秀挺的骄郎,呆了一呆神,咧了一咧嘴,暗生烦恼:这是什么意思?说书钺和我,梅啊雪啊的……
帐中小案几上立着一只土窑瓶并数枝梅花,白底衬红,飒爽怒放。小凳子见韩越注目于此,忙要上前搬走:“少爷,您觉着碍眼,我给搁外头去。”
“算了。关花儿什么事呢?”韩越拿长指轻拨缓勾:“世人多不知,寒梅自能傲霜雪!”转而叹了口气,低声又问:“君自故乡来,可知故乡事?”
“您问我?”小凳子一愣。
韩越嫌他打岔,命多燃烛炭:“去把穆瑰将军请来。”
“少爷,这么晚了,有什么事不如明日……”小凳子要劝,被韩越一语喝断。
“叫你去就快去。”
“……是!”小凳子挠了挠头,只得又跑一趟。
韩越坐在案旁,被通灵兽蹭着靴腿,便丢给它一个长木棒磨牙,自己从怀里取出封信函来,又在灯下读了几遍,眉峰越蹙越紧:紫云瞳,这个真相,你可让我等到什么时候呢……
心思缭乱之间,忽听帐外传来一个女人彬彬有礼的声音:“穆瑰请见少爷!”
“进来吧。”韩越收起满腹心事,重又戴好面具,看那刚踏进门就规矩行礼的女子,三十出头,穿戴并不张扬却十分讲究,举止雅重,言笑和蔼,容貌也极是清隽,令人一见便生亲近之意。她只是一名游击将军,军中资历更比不上颜祺、书钺等人,却因是韩飞心腹部将,被韩越一掌帅印就唤来了自己身边,一充护卫,一为参议。
“姐姐对玄甲军中这几个‘老人’都是怎么评价的?”韩越问道:“你同我仔细说说。”
“是!”穆瑰略微想了一想:“符珍老将军跟随老侯(指韩宜)多年,德高望重,待小侯(指韩飞)如对自家女甥,既疼爱,也会约束。”
“怎么个约束?”
“嗯……小侯每攻下城镇,总要找些乐子。”穆瑰将韩飞那些不法之行一带而过:“符老将军规劝在先,若然无效,就上报老侯,时常令她吃些苦头。”
“除了告状,她还使过什么其它法子约束?”韩越挑眉问道。
穆瑰谨慎摇头。
韩越微微一笑,又问:“火覃呢?”
“火将军与小侯……志同道合。”穆瑰淡淡的先吐出四个字来,接着又道:“她战功卓著,只是脾气不好。”
通灵兽弃了木棒,蹿上韩越膝头,任由他长指捋着自己的皮毛,舒服的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既是志同道合,火覃一定喜欢与我姐姐搭伴找乐子了。怎么没听说她挨军板?”
穆瑰笑了笑:“一来符老将军不大‘关照’她,二来小侯怕她惹母亲生气,都替担下了。”
“嗬……”韩越禁不住勾唇:原来交情是这么混来的!
“书钺将军乃一儒将。”穆瑰又道:“老侯倚为臂膀,常赞她遇事想的周全。小侯倒不大以为然,觉得此人瞻前顾后,胆子太小。”
韩越暗自沉吟。
“颜祺将军么,老侯也说她是一儒将,小侯却说她是装出来的儒将。”
“哦?”韩越瞧了一眼案上红梅,似乎兴致盎然:“怎么个装法儿?”
“这个么……”穆瑰叹了口气:“属下道行浅,看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