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呐,主子!”
离凤身后,东西南北四个小侍闻有热闹,都争先恐后的挤过来说道。
“别跟着捣乱!问你们了么?”六月皱眉扒拉开他们,又觑眼瞅着离凤:寒总管也看错了人,哪儿贤惠啊!
云瞳望一眼高高撑起的帽儿灯,唇角弯起,扬手把大氅扔进了离凤怀中:“等我!”
“主子?回头叫人瞧出来,圣上又要怪您生事!”六月着急要劝,被赶上来的三月把臂拉住。
“行了姐姐,不就是抢个彩头么!主子都憋屈多久了?她不上,我还要上呢!”
华彩辉煌的凤凰展开七彩羽翅,原来各由锁绳拧就。云瞳随意挽好一根,和那些舞狮舞龙高跷旱船队里的佼佼者们一起,闻得鼓乐大作,蹬地急起,旋身凌空,各自向着凤喙宝匣攀去。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与飞琼结伴,欲向九天揽月。接银汉,到天河,一动能使星摇落,洒向人间,处处灿火。云瞳未使内力,也同众人一样,在那铿锵锣鼓和百姓呐喊声中擎绳而上。耳边风呼啸,眼前影婆娑,仿佛又是当年的自己,在真武盛会出剑佩玦,一战成名。仿佛身临千军万马,挥长戈,破名城,一骑绝尘,踏碎烟云。仿佛又在普阳大道受万众瞩目,摘神弓,射赤乌,气如鸿,胆如铁。仿佛班师之日,献俘阙下,勋业有成,英气勃发。
眼见至顶,宝匣在望,云瞳忽然停住,回首下望。
她在看什么?看见了么?看清了么?离凤默默想着,衣袖随风猎猎飞舞,情愁缱绻丝丝缠绕。
一城灯火,万里山河!谁擎日月?谁主沉浮!
云瞳想起父君的画眉歌,想起晚晚的白头吟,想起阿恒临别写就的《谏废暗部旧制疏》;想起韩越斩下的那缕青丝,想起聂赢锁上自己的那把贞锁,想起沈莫绣在衣衫内里的那句莫失莫忘。
她想起清涟题在《丰宁仕女才辨纪要》上的诸多疑问;想起皇姐在恨铁不成钢的愤怒之中告诉她的谎言和真相;想起离凤当面请教她却没法回答的话:为何慈主、贤君、能臣治下,百姓依然至苦?
她想起带着面具的顾崇和李慕,想起看不清面目的大祭司和凌霄宫主,想起和自己结盟的素问,想起三次拒绝嫁来的柳昔。
想起凌讶问她:为什么当她的男人总要受伤?
想起从奕劝她:你到哪里我都陪着,只是你这个样子去了封地,山不自在,水不舒服,你过的也没意思!
上京变乱,她恨的太女四姐和铁后全族被屠尽,她敬爱着的豫王五姐和她一门老幼也成了火中灰烬。洛川惊变,她忌惮着的权相葛千华稀里糊涂的死在了将要黄袍加身的前夜,她还不认识的年轻太后葛岩铁血主政,敢于行刺,敢于动兵,敢与紫胤一争天下。枯藤岭,老谋深算让她和皇姐伤透脑筋的韩宜喋血魂断。姣水河,曾经计无遗策、傲称常胜将军的自己一败涂地……
这江山,这天下,难道就此放手?难道放手,能让她,和他们,一起平安的等待化成天边一串尘埃?
“主子怎么不往上爬了?”小西使劲眨眼在看:“她好像害怕了?”
“不会的!”小北急着反驳。
“紫卿……”离凤只觉一颗心紧紧揪起:“不上即下……”
“没有退路,所以……”云瞳猛然提气,冲顶一跃,抢在两个刚刚伸手的女子前面,从凤凰口中摘走了宝匣!
喝彩声顿起,犹如潮水一般自四面八方涌来。正德门城楼上,武德帝终于展眉,说了一个“好”字。
“陛下多笑一笑,百姓们都看着您呢!”清澄低声言道。
武德帝微怔之后笑得便极亲切了,想起这是上元节自己正在与民同乐,还不时向城下人群招手,激起一阵高过一阵的欢呼。
清澄悄悄看来:将上御辇之时长僖宫传来消息,戴贵人忽然破水临产。武德帝因念百姓翘首相盼,不能和凤后缺席每年这场彰显皇恩的盛事,只得让如君替她守候在侧,督命御医,等报喜讯。
“你是不是惦着龙胎?”
“不是!”武德帝淡淡言道。
“何先生说贵人那条婴沟收括自如,生产应不费力。你莫着急。”清澄轻轻握了一下妻主的手,递上一个安慰的笑容。
武德帝反手攥住了他:我确有心事,却是因为眸眸!她说当年铁后赐我、被她夺去喝下的东西是碧落十三香……碧落十三香,天下奇毒之首,中者只有十三年阳寿。当时她十三,如今她十九,还有七年……
“圣上?”清澄晃了晃手。
武德帝深吸一气:“你说何先生都拿不准的病症,再问谁去?”
清澄一愣:“谁生病了?”
何先生说中碧落十三香者必有三大症候,放在眸眸身上……仍然存疑!武德帝皱起眉头:不能确定是否中毒,这五年之间必忧心如焚,除了全力以赴寻找解药,它事皆不能为。若确定身中此毒,更是晴空霹雳,留给她和朕的时间都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