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没事,叫她放心!”
屏风外,云瞳正听得这句,立时停下步来,只觉心痛如绞。忽又听从奕低声唱起童谣,恰是幼时爹爹和秋叔为自己唱惯的那首:“小摇床,轻轻晃;小星星,挂天上,我骑马儿到梦乡,梦里也有爹和娘……”歌声时断时续,夹杂着从奕时高时低的呻.吟,渐渐不成曲调,唯剩呓语。
“眸眸……你来……”
叶秋如何听得了这曲歌谣,见从奕又陷入昏睡之中,便起身出外,掩袖拭泪,不想迎头撞见云瞳,茕茕孑立,形影相吊,浑身如被冰水浸透了一般。
“怎不进去?侧君正等你呢……”
云瞳没有动。
叶秋近前来看,只觉她的样貌神情比从奕更加令人担忧,禁不住伸手去抚她的额头:“眸眸?”
云瞳偏头躲开,哑声问道:“小奕还在烧么?”
叶秋叹了口气:“烧的厉害,都开始说胡话了。”
“王主。”寒冬的声音在背后低低响起:“太医们又会商了一次,说不能再等……请您……”
叶秋看云瞳僵立着不言不动,仿佛被狂风侵蚀过的石像,破败,萧索,伤痕遍布,只怕再多一层打击便要整个碎裂了去……他无比心疼,便生急躁。
“二月怎么办事的?何先生到哪里了?”
“实在隔得太远。”寒冬摇了摇头:“先生已然弃车就马,还是赶不及。”
也不知云瞳听见与否?她始终都在沉默。
寒冬试着又叫一声:“王主?”
“叔叔们先出去吧。”云瞳终于僵涩的答了一句。
寒冬与叶秋互视一眼,心知对方和自己一样,都是满怀忧虑,待等辞出,到了外面避人之处,叶秋挥出沉闷一拳击在桃树干上:“唉!早知会遇今朝难事,当初就不该使何先生远离。”
“先生就算回来,恐也回天无力。”
叶秋嚯然扬头:“难道王主不下决断,真会……”
“你也亲眼见了,侧君一日更比一日不好。”寒冬叹道:“下红不止,高热又继。怀胎还只四月,能保得下来么?就算勉强保下来,谁知降生后又是什么样子呢?”
“侧君说胎动还有,孩子仍活,岂能生生打落?”
“可太医说那不是胎动。”寒冬木然言道:“即便是一活胎,毒侵胎宫,殃累父体,你说眸眸会如何决断?”
“毒?”叶秋一惊:“什么毒?”
“奇毒、绝毒、没救的毒。”寒冬脸色黯然,把从梁铸那里得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同叶秋细讲:“圣上亲临便为此事。”
“什么!?”叶秋如遭雷霆,只觉眼前一片茫白:“碧落十三香?这怎么可能!王主在鸿顺楼……”
“不是在鸿顺楼中的毒。”寒冬长叹一声:“你还记得六年前的事儿么?那一日,正是王主生辰……”
……
韶定二十四年秋,皇帝自上京启程,往阅山陵工程,皇四女太女紫云锦、皇二女和王紫云然、皇六女恭王紫云昂随驾。其时,花眠废死长门,其亲生二女为行周年祭奠均未同行。皇三女雍王紫云图又因病弱屡染时疫,休养在府,皇七女紫云瞳奉旨随皇五女豫王居住。紫云程自玄甲军前回京不久,深蒙铁后眷爱,不舍片刻远离。
十月,遇彗星凌月,铁后不安,召雍王入宫议祭。紫云图惧有暗谋,坚辞以病,言:“臣疴不起,病源亦未明,恐累中宫。”
未几,铁后遣总管宫监戴煋捧药而来,言奉圣命,强雍王饮服……
……
“当时,豫王带着王主正在雍府,见状曾问熬的什么?戴煋说是大补之药。”叶秋回忆道:“圣上故作失手,摔碎了药碗,以期避祸。”
“铁后大怒,领御军而来,责圣上违旨,欺凌嫡父。”寒冬想起当时剑拔弩张的场面,仍觉不寒而栗:“幸亏豫王揽下罪责,说是三姐卧床不便,自己好意帮忙,谁知出了个意外。”
“铁后闻此冷笑,言:那就再喝一碗吧!”叶秋嘿道:“他是早有预谋,故意把“上赐补药”分成两碗。一旦圣上饮服之后出了状况,还有后话。”
“是啊。”寒冬点头:“可能第一碗真是补药,第二碗才是毒药。”
“那时,连豫王都没法再说话了。眼见圣上已到了非喝不可的地步。”叶秋忽然红了眼圈:“王主忽然从外面冲进来,假作天真懵懂,百事不知,抢过药碗一饮而尽,还对铁后谢恩:多谢父后赐我的生辰礼!”
座中人人大惊,铁后气的哆嗦:“你这妖孽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