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点头:“奴才已经探过路了,从此处上山很快能到。”
云瞳环看四围:“是个神仙修行的好地方啊。”
也是个藏兵伏击的好地方。六月暗中摸了摸鼻子。
离凤沿着巨石累就的高阶,徐徐向上。云瞳见他频频举袖抹汗,便停步稍歇,回看下方深坑险道,折曲绵延,也觉工程不易。
“你说凿这条路并修这座庙,需得花银几何?”
“必以万数。”离凤喘了一口气:“若用来固堤修坝,奖农利桑,不知能……唉!”
云瞳傲然一笑:“也不能全怪赤司烨束手无策。沧河流域太广,我大胤不配合动作,她自己嘛,是绝治不好这里洪患的。”
“话虽如此……”离凤默默叹息。
到得庙前,只见朱门落漆,墙皮破损,幡杆摇摇欲坠,法帜随风飘摇,石阶上沾满旧年黄叶,枯树上占满乱叫黑鸦,果然一派凄楚破败的景象。
“这是哪年修的?”云瞳迈步进门,见院中小亭子里竖着一块刻碑。
“凤大德十五年三月,就是大胤韶定二十四年春。”六月一指碑上落款:“于今大约七年。”
“七年就成了这副模样。”云瞳感叹无尽:“澜沧坝是哪年建的?”
“在此十年之前。”
“至今却更见雄奇。”云瞳回头眺望河坝方向:“虽无述功之碑,也知人心所向。”
离凤静静伫立,朝刻碑看去,起首就是:臣赤氏司烨敬恭明神……后面全是褒奖之词,畏惧之语。
不想沧河小神还有如斯功德!云瞳读到一半,只觉满篇荒唐,便撤步走开,等在了树下。
“主子尽可放心。”六月见云瞳的目光始终都在池公子身上,从旁低声禀告:“这里奴才都打扫干净了,连滴血渍都没落下。”
云瞳不动声色:“口供问的怎么样了?”
“呃……出门之前还在问。”
云瞳听出她有所犹豫:“不会一点儿收获都没有吧?”
六月“咳咳”两声,改了密语传音:“为首的招了一件,不过供词很奇怪。”
“念。”
“昨夜一别,此生已无可恋。劳卿相救,不令携手黄泉,故不敢轻萌死志。”六月背的有些磕绊:“然身不自主,随波逐流,固非所愿。山河破碎,一身污浊,痛何如哉!今天降此任,以身侍虎,可解救众生。听命而为,亦所快事。卿若不怪,则相见有期。”
云瞳未等听完,猛就转头:“这是什么?”
“奴才不懂。”六月只能言此。
风又起,檐下铜铃乱撞,空谷之中听得就似一阵呜咽,惊得鸦雀纷纷飞起。好半晌,云瞳缓缓松开快要捏碎了的拳头,冷哼了一声:“雀翎军在赤司烨手中犹如污糟的烂泥,挨到今日倒成了抢手的毫毛,谁都想粘到头上假充凤凰。”
六月低头揉了揉鼻子:“供的太快,奴才也觉有假,所以未向王主禀报。”
“那个小樱是怎么交代的?”
“他说这批人前夜找到他妻夫,逼迫给王主下毒,他不敢做这等事,但也不敢当面违抗,所以借着见池公子的机会,把消息泄露出来。”六月言道:“求王主看在他是被逼无奈的份上,饶他两口子和未出世的孩子一命。”
“给本王下毒?”云瞳直是哼哼冷笑。
“小樱说这批人奉的是韩飞将军命,却不像韩飞将军的人。”
“这么说,他承认主子是韩飞了?”
“是。”六月看了一眼离凤的背影:“小樱说去年在琅郡时,他和泗水被送到池公子身边,随时提醒公子莫忘亡国之恨。但没待多久,就被王主赶出,后来又遭分卖,赎买,迁居到此,成家立业,这一年来确实安分守己,韩飞并没有遣人同他联络。”
“还有什么?”
“尚待细问。”
云瞳眯起了眼睛,遮挡住两道狠戾的红光:“问出这些也就够了。”
“主子?”
“等傅帅消息一到,立刻报我。”云瞳言道:“这批杀手包括小樱妻夫在内,暂先囚入死牢,不准泄露半点风声。”
“是!”
正说到此,离凤读完刻碑,转身来寻云瞳,乍一见她那副要吃人的神情,脚下一顿:“紫卿……怎么了?”
“没怎么啊。”云瞳梗了梗脖子。
离凤咬着下唇,看她一眼,又看一眼:“那早些回去吧。”
“不急。”云瞳摆了摆手:“多看一会儿。”
“我已经看完了。”离凤深瞧了她一眼。
“我还没看完呢。”云瞳背着手重又来到刻碑面前。仰头觑眼,奶奶的,真是一个字也读不下去,满脑子想的都是方才那篇供词……空白了不知多久,她终于艰难的说出一句:“这是司烨亲笔所提么?字写的还不错。”